中国的过去和现在

中国的过去和现在

路易、艾黎

按：路易、艾黎是新西兰作家，在中国生活、工作了51年。

一九二七年春，我从南太平洋的新西兰来到上海。

那真是一个令人吃惊的地方！各国的军舰拥塞着黄浦江面，各国的军队列队穿过街头，有的钱庄当街出售被斩首的或是受酷刑的革命志士的像片，沪西和租界里的外国人在寻欢作乐。

这一年，帝国主义者和中国的买办资产阶级一起，收买了蒋介石，武装起青帮匪徒，屠杀曾经奋起战败军阀孙传芳的上海起义工人。在一九二七年至一九三七年的十年间，有多少革命志士牺牲了生命啊！在蒋介石的血腥统治下，上海的地下革命工作者冒着生命危险，通过种种方式进行活动，教育群众，积累力量。这一切真是一首反帝反封建的英雄史诗。

自十九世纪中叶，外国帝国主义闯进中国沿海以来，沿海各大城市尤其是上海，当时所有大的公用事业和大部分工厂企业都属于外国垄断资本所有。那时的上海成了来自全国以及世界各地的流氓汇集之所。他们对中国人民的榨取是十分残酷的。纱厂里女包身工的处境和牢房里相差无几，一天工作十二小时换来的微薄工资，自己拿到手的只不过四分之一。有的包身工被卖进福州路的妓院，一般只能活两年。童工每天长时间地在令人窒息的车间里，用进口的材料为外国的廉价商品加工。死了一个，立即由另一个用几元钱买来的童工顶上。在我到达中国后的头三年内，在西北干旱地带，因饥饿而死的达八百万人，但报纸上根本没有任何报道。一九三一年，湖北发大水，至少死了一百万人，在扬子江上膨胀的尸体和木头一起漂流。在那种凶残、腐烂的社会里，绝大多数人都处于绝望和苦难之中，而极少数贪婪的剥削者变成了野兽。在山丹，一个寒冷的白天，有一个老农带着一头驴子和一个小孙子，顶着刺骨的寒风赶路，走到离县城不到两里地时，突然被一群恶狼连驴带人吃光，只剩下一件破羊皮袄和几根骨头。在上海，惟利是图的魔王同狼一样凶残，它们吃人是连一根骨头也剩不下的。

在南京的国民党政府已经腐败透顶。头面人物大量搜刮民脂民膏，把整批的国外借款中饱私囊，放进他们在国外的银行存款里，用人民的鲜血把自己养肥，成为亿万富翁。国民党政府为了维护既得利益，三番五次用重兵“围剿”中国共产党在江西建立的革命根据地。结果，事态的发展与蒋介石的愿望相反，中国工农红军从江西北上长征，胜利到达陕北。

一九三七年夏天，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侵华战争。在日本侵略军进迫之下，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丢失大片国土，广大人民流离失所，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当时我住在甘肃西部的山丹，那里的人民群众几乎一无所有，一小撮由国民党支撑的地主，对人民实行残暴的统治。山丹有一个被拉去当兵的壮丁，在中途逃走了。国民党的大兵来到这壮丁的家乡，在数九寒天，把他的父亲剥光衣服，吊打至死。在秦岭的双石铺，一天夜里死掉了八十三个拉来的壮丁。原来国民党军队的那个师长吞噬了拨给他部队的军饷，结果这批新兵饿死在途中，没有一个生还家乡的。一九四一年，河南大旱，赤地千里。当时日军进迫，汤恩伯手下的国民党军队四出抢劫，加上蝗灾，庄稼全被吃光，每天在破晓之前，出现了人肉市场。与此相反，毛泽东主席领导的陕北地区政治清明，军民情同手足。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八路军和新四军肩负着抗日重担。国民党统治区的人民也越来越出自内心的拥护共产党领导的军队，越来越多的青年人只要有办法就去投奔八路军或新四军，抗击侵略者，继而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历史已经临近整整一个阶段的尾声。终于到了一九四九年十月，诞生了新的中国，蒋介石王朝覆灭了，他只好率领残兵败将逃到台湾省去了。

解放的时候，我正在甘肃山丹，变化来得非常急骤。街上的那家鸦片店关闭了。从此以后，我走遍中国，再也没有闻到过半点令人作呕的鸦片烟味。山丹的头号地主再也不能做为山丹县的代表到南京去。中国人民已经站起来，掌握自己的命运。

在全国范围内实行土地所有制改革运动以后，变化更快了。人们的政治觉悟在逐步提高。人民的子女不管穿得好坏，一律都上了学；地主的土地分掉了；农民逐步组织起来，空地都种上了庄稼，休耕地也开垦出来了，而且有了灌溉系统；新打的深水井装上了水泵进行灌溉；医疗设施开始在大城市和县城里普遍建立；县级机关干部深入农村，受到了人民群众的鼓励；组织工作的改进使人民生活不断改善。

一九五二年以后，我开始到全国各地去旅行，看到了各方面稳步的巨大发展。有的时候，跃进一步，建起拦河大坝和大型水库，然后又经过若干年稳健的艰苦工作，完成一系列的配套工程。当时，百事有待兴建，而战争的火焰已顺着朝鲜半岛燃烧到了中国的边境。中国人民因而需要和朝鲜人民并肩与当时世界上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打一场恶战。越南人民抗击法帝的斗争也必须给予援助。同时，还必须制止通货膨胀，稳定物价，必须使全国人民充分就业。在广阔的农村，农业互助组是走社会主义道路、集体化道路的最初一步，接踵而来的是初级社、高级社，直至人民公社。在斗争中涌现出了山西省的大寨大队----作为全国农业的榜样。在学大寨的竞赛中，各省又出现了许多大寨式的模范大队，继而产生了模范公社，以至模范县。现在的计划是要在今后二十四年内，把全国五万个人民公社都变成大寨式的公社。农业机械化正在迅速发展。但是还要继续增加生产，因为中国有占人类四分之一的人口。

五十年代，西方的大国曾经封锁中国，接着北边的社会帝国主义国家又企图使中国屈服，这就是中国人民更加力求自力更生，结果实现了石油自给，大庆油田一跃成为中国工业学习的榜样。中国发展工业的基本道路已经开辟出来了。现在提出了再增建十个新油田，提高钢和煤的产量，以及迅速开发自然资源。

中国人民在前进的道路上，自然会有困难和挫折，特别是遇到自然灾害，但是一九五四年的大水被战胜了。邢台、松潘、海城、营口、唐山，以及云南边境的大地震都得到了妥善的处理。旱灾已被克服。这些胜利，鼓舞着中国人民，使他们下定决心，去克服新的困难。

新旧社会的巨大不同，也表现在少数民族之间，少数民族与人数众多的民族之间的关系的改善。在过去的社会里，人们互相指责，习以为常；在接近边境地区的有些民族还处在原始公社社会，或者奴隶社会，这一部落的头人与另一部落的头人互相械斗。在高原地带的少数民族地区，没有学校、医院或现代工厂，只有仪式古老的阴森森的寺院，群众深受迷信的毒害。所有这些地方，现在都起了变化。在红军长征曾经走过的大草原上。而今藏族人民排走了积水，种上了糖萝卜；他们的孩子在学校里打乒乓球，在操场上欢天喜地地比赛拔河。过去在一些边境地区花柳病流行，人民政府派了医疗队前往边境地带和其他花柳病流行的地方进行防治；现在全国范围内基本上已消灭了性病。

另一种流行病是血吸虫病。在长江中下游和华南一带产稻地区，这种病十分猖獗，现在已被控制住了。现在通过一种新的方式可以把医药直接送到在田间劳动的农民手里。这许多医务人员本身就是一名农民，所不同的只是受过医疗卫生训练，随身携带很一般的和急救药物，必要时可以把病人护送到邻近的大队诊所，或者是公社医院，县医院。

在一九四九年全国解放之前，在许多地方的农民群众中，大部分是文盲。解放后，人民政府进行过扫盲工作。现在五年制的小学校普及全国农村。有的大队自己开办了十年制的学校，从小学一直可以到高中。不少地区，青年男女高中毕业后可以进地方举办的专科学校，毕业后就在家乡运用学到的专业知识，从事工作。从去年起，全国应届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考正规大学，进行深造。

中国的妇女普遍感受到新旧的变化。她们现在参加社会主义建设，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基本上实行男女同工同酬，在政治上、经济上都享受到男女平等的权利。现在中国，妇女就业的人数是巨大的，就业的比例也是很高的。因此，人们往往用“半边天”来形容妇女在工作中所起的作用。

总的来说，进步是极为巨大的，现在的成就，是以最好的革命传统，全心全意努力工作而取得的。当然，做这样伟大的工作，不可避免地会犯些错误，因为这是正常现象。

中国的悠久历史说明人民的遭遇与国境的安危是息息相关的。过去二百年，直到解放为止，中国边境一直受到各个帝国主义国家的侵略。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新中国成立了，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中国人民连续奋斗了二十八年，取得了显著的成果。但是，中国人民不称霸，不想成为超级大国。他们在自己国土之外没有驻军。他们不断努力建立和世界各国人民之间的友谊，同时积极提高自己人民生活水平。他们继续革命，努力实现这一目的——在本世纪末成为现代化的社会主义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