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佳:游船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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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一篇游记从晚秋写到残夏,效率可谓高矣然而,既写之,则贴之,只为了记忆的留存。

逆流而上,这里指的是在经济如此糟糕的情况下,我们全家却去旅游渡假,还一去就是十几天,又是坐游船,又是去海边。其实,都不想去了,只是票早早地买好,不去都不行。结果自然是好好享受了游船的美食和迈阿密的阳光,以至回到了冰天雪地的芝加哥,回到了现实中,还对旅程念念不忘。

只说游船。早听好多人说这项活动多好,一把交了钱,好吃好喝,只管享受,一点心都不操。在公司上班时,有一黑人同事游船回来,曾咂着嘴抹着肚子拉着长音感叹:好享受耶!又有一中国朋友一家五口去年圣诞节时坐了七天游船,回来告诉我们要带些漂亮衣服,上岛时好照相,也备晚宴时穿。如此等等,不由我不好奇。于是带着羡慕和向往,我们一家在感恩节时也上了游船。结果自然是开了眼,只是感觉并不全然地爽。

我们坐的船叫Carnival Imagination (狂欢幻想),大约属于中档比较适合家庭的船,共十二层,看上去蛮壮观。里面也华丽,饭店赌场剧院应有尽有。游船从迈阿密出发,绕墨西哥湾,在Key West 和墨西哥 Cozumel 海岛上停留,一共四天。 四天里,我们在船上做的事就是吃喝玩乐。

先说吃喝。被我称为“大规模的群众运动”的指的是午餐。午餐设在第十层,是自助餐,汉堡包热狗意大利面烤红鱼熏牛肉炒中国菜色拉水果饮料,食物丰盛,有些味道也不错,却因为是大锅饭,少了精致。而且,到处都在排长队。话说有一队是蒙古炒,就是炒米粉,是所谓的中国菜风味,我一直想吃,可一看那长队就胆怯,所以直熬到第三天才敢试试,结果排了近半小时才炒上一盘花蛤炒米粉。远远地瞧着,以为师傅是中国人。他穿着白大褂戴着白帽子,大脸庞,干得很卖力,三个炒勺一起上,累得一个劲儿地擦汗。看同胞这么辛苦,我就琢磨着到了近前,跟他道声谢,给他点小费。待走近了,看到他胸前的名字,才知是日本人,就没给他小费。(请原谅我的狭隘。)

拿好了饭菜,接下来是找座位。这也不容易,因为用餐的人太多,老撞见人端着装满食物的盘子找桌子的。 多数人在食堂里面用餐,运气好的则可以坐在窗边边看海边吃喝。里里外外走上一趟,可以发现大吃大喝的人中有不少大胖子,他们大口大口地嚼着汉堡包,盘子里摆着好几种甜食。饭厅连着游泳池,池边常有表演,放着震天的音乐。看海吃饭晒太阳听震天的音乐,有些人很享受,对我就觉太过热闹了些。

吃饭时可以看风景。人的风景。比如,有一天,我们在甲板上用餐,旁边坐了一大桌的黑女人。嘿! 不知谁说了些什么,女人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其中一个胖女人笑得最响,只见她花枝乱颤,手捧着肚子一个劲儿地哎哟;另一个略瘦的女人文明些,把笑声限制在手掌以内,可是不小心喷了饭;还有一位穿着比基尼露着大胸脯的黑女人笑得前仰后合。瞧着她们,我联想起红楼梦里刘姥姥进大观园念了一句“老刘,老刘,食量大似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引得众人哄笑的情节。只是红楼梦里的景象要文雅得多。

晚餐是宴会形式,要高雅许多。大家都穿得很体面,男人西装革履,女人露肩长裙,披金挂银,连孩子们也打扮得人模人样,女孩儿穿着花边裙子,男孩儿系了领带。大家都偎襟正坐,规规矩矩地点菜吃饭。菜也精致,前菜正餐甜点,一应俱全。从生菜和意大利奶酪做馅的小圆饼、西红柿冷汤和野草莓色拉到西红柿黄瓜汁烤红鱼鱼片,都挺有特色;甜点最佳,印象特别深的是一道烧融了的巧克力蛋糕,做得很细致,味道很好。

晚餐桌是按房间号码安排好的,所以每天都和同样的人为邻。几餐下来,和邻桌成了熟人。一边坐的是加拿大来的一对老夫妻,另一边坐的一对就住迈阿密。我和住迈阿密的女人聊天儿,一会儿就把她的情况摸清楚了。五个孩子的母亲,和坐对过的满脸风霜的男人青梅竹马,十七岁就出嫁,然后就在家生孩子,等最小的上了幼儿园,她才出去上学,找事儿做,工作是在医院负责信息处理。她穿了件略微漏了一点肩的碎花短衫,双下巴,身体挺胖,家庭妇女模样。她吃着生菜感叹说,过节孩子都不在身边,没意思。她说,原本一直住在新泽西一带,退休之后搬到南方,孩子们却都在东北部,过圣诞节时,她和丈夫要北上和孩子们去团聚。我问她经历了这么多的岁月,是喜欢现在的生活还是过去的日子?她说,以前的生活要简单得多,现在人们则压力大多了。她和丈夫两人眉飞色舞地跟我们讲起她家后院常有鳄鱼出现,两个小家伙听了羡慕极了,直抱怨我们在芝加哥的家太乏味。

Cozumel岛那天,我们因为回来晚了,没赶上规定时间的晚餐,只好赶下一班,于是有了新邻居。新邻居很有意思。男人叫汪,古巴人,长着一大大扁扁的脸,蓄着胡须,长得有点象卡斯特罗。他告诉我们他和太太一年要坐游船旅行四五次,上个月刚去过巴哈马,下个月要去加勒彼海东岸,退休生活过得很滋润。汪性格豪爽,说话声音高亢,他边喝红酒边唱歌,唱的古巴歌,旋律竟然有点熟,顿生亲切感。汪不断和服务员开玩笑,还老逗我五岁的儿子。他问我儿子长大要干什么?儿子说,想当救火员和警察。汪回说,我什么时候去芝加哥,你要开着救火车或警车来看我,好不好?然后咱俩到林肯公园吃顿午饭。我请你吃一碗混沌汤,你给我买一份炒饭。儿子对着新交的大朋友频频点头,老头儿很高兴。

汪的太太一直矜持地坐在汪的对面。她皮肤白净,鸭蛋脸和细长的脖子上布满了皱纹,唇上涂了厚重的胭脂,眼黛描得发青。她穿了黑色礼服,外罩水红色披肩,头发梳成高高的发髻,脖子上挂着金银二色项链。左右两手上都各带了三个介指。女人一直端坐着,或做认真聆听的样儿,或低头吃菜,整个过程中只说过一句话。那是当我儿子说他长大想当救火员或警察时,她微微笑了一下说:“He is so cute!

吃完饭,他们先走一步。刚一转身,我儿子就评论道:“她长得象Sarah Palin!女儿应和道:“没错! 我也这么认为!”我和老公相视而笑。

我说:“真是绝对!不知她在家说不说话?”

老公答非所问:“我看挺好。以后你就这样,我说话,你就象她那样坐着!

“不干! 那多累呀!

晚餐的高潮是服务生们唱歌。正吃得紧,突然灯闪了几下,然后黯下来,只剩下桌上的烛光摇曳。 伴着烛光,穿着白衣黑裤米黄色小坎肩的服务生们排着队,唱起了歌。有一天晚上,他们用意大利语唱了我的太阳>,声音高亢动人。另一个晚上,他们以性感的声音唱了英文歌作我的女孩儿>。唱着还不时地拍手,或指指桌旁的女孩儿(女人们),颇有些调情的味道。激动处,就餐的人们也跟着一起唱。那个晚上我们正好与汪为邻,汪举着高脖子红酒杯动情高歌,一时间气氛热烈。触景生情,我突然生出酒足饭饱醉生梦死的堕落感。不禁想起我们从前是怎样形容资本主义社会的,腐朽呀堕落呀等词汇都出现在脑海里,我感慨万千。

第四个晚上是感恩节,船长邀请大家和服务员们同唱,我们一家人都站起来,和大家一同跳起了舞,互道感恩节快乐。我感谢了这几天为我们服务的服务生。我问其中一个矮个子,他会不会明天下船回家。他说明天他要上另一条船,他们一年有十个月时间在走船。我想起给我们打扫房间的又黑又瘦的高个子服务生,他告诉我他的家人都在印尼,他一年到头在船上,过着孤单的生活。我主意到,船上的服务生很多来自南洋一带,他们都是这样背景离乡,远离家人,在外谋生的。想到他们,我心里涌起阵阵酸楚。

我花了这么多篇幅说吃饭,是因为坐游船最大的享受或者活动就是吃饭。记得去之前,我老公说要带上扑克牌,到船上打。我说我可没时间跟你们打扑克牌。我要吃饭,然后消化,消化完了接着吃,哪有空跟你们玩牌?他们都笑我。当然这种说法夸张了点,真情况还不至于此。但因为我消化不好,又每顿吃得太饱 (大有既然交了钱,不吃白不吃的意思),着实花了不少时间在船顶上所谓的奥林匹克大道上走路消化。吃完了消化,消化完了接着吃的日子过了两天,我就烦了。第三天,我十点半吃完早餐,十二点老公又叫我去吃饭,我就发火了:“嘿,谁要是再跟我提吃饭,我就跟他急!”真是吃不下了呀!

还是我老公厉害。他总是早早起来去吃一顿,然后锻炼,再跟我们一块儿吃,中午也常常吃两顿。这说明,他比较适合坐游船这种旅游活动。

前面说过游船生活就是吃喝玩乐。说完了吃喝,现在说说玩乐。玩乐的种类很多,有赌博、Bingo((也属于赌博一类,但是和一般的赌博分开进行)、看演出、桑拿浴,及各种体育活动。

因为孩子不能参加,我们没去赌博(CASINO),但玩了BINGO 有个小笑话。第一天,我们去晚了,看大家在忙着对数字,我就问前排的一个老黑,在哪儿可以买到票。她指了指前台说:“不过这次太晚了,已经卖完了”这时,旁边另外一个老黑插话道:“你省了二十元钱。! 我就笑了。

第二天下午三点,我们准时到场,买了一张二十元的票。念号的人个头不高,红鼻头,长脸。他说话拉长了音,跟唱歌似地,把会场搞得很热闹。“I---艾”,或者‘G-- gr ”,他抑扬顿挫地念着。场下的人低头找号,对上的就戳个洞。我老公也一直埋头戳洞,我的心跟着戳洞的声音跳动。可是热闹了一通,倒底也没中。不过,是个好玩儿的经验。有人中了一千美元。

看了几个show, 一个是音乐剧,名叫我们是美国。我没去过Las Vegas,但估计就象Vegas 的表演吧,有一些暴露镜头和性感的动作。但歌很好听,从田纳西阿拉巴马唱到纽约和加州,也有关于芝加哥和乔治亚的歌儿。那首Georgia On My Mind 唱得蛮好,特别深情。

另一个show是说笑话,印象不深,只记得两个好玩的细节,说是他太太在每个房间都装了无线电话,他奶奶在枕边放了一块钱,说是牙仙子给的,她指望能长新牙呢。

倒是女主持人讲的一个笑话,挺有意思。她说,在下船去Cozumel的路上,她看到一个穿着薄花裙子戴着漂亮太阳帽的老太太,在优雅地漫步。突然,一阵大风吹来,老太太被吹得东倒西歪,她的花裙子被吹得鼓起来,露出了红色短裤和长满老斑的大腿,同时帽子也被吹得要掉下来了。老太太慌了手脚,却不去拉裙子,只顾着扯帽子。女主持人看到这景象,于心不忍,忙上前帮她拉裙子,总算帮老太太控制住了局面。然后,女主持人好奇地问老太太,这种时候她为什么不先拉裙子?老太太幽默地回答:那是因为她身上的零件都八十多岁了,只有这顶帽子是新的。

还看了一场无聊的show,就是类似电视上竞赛节目的那种。问题有,第一次约会一般大家会谈什么?什么东西用一次就扔掉等等。后来有抢答,游戏的人要跑到后场,向主持报出答案,两个人都一路小跑,挺滑稽,也挺无聊。还有放照片辩识名人什么的,我自然大部分都不认识,但老美们却回答得很热闹。

玩乐当然不只是玩BINGO和看表演,趴到船顶上晒太阳也很享受。男人女人毫不在乎地袒胸露背,衣服穿得越少越好,皮肤晒得越黑越妙。这等的放松和接近自然,自是乐在其中。

玩乐还有一种就是上岸观光。 我们坐的游船停了两个地方。对Key West, 大家都比较熟,我们也只是坐车过了一下,去参加了一个潜水节目,无甚可记。在Cozumel,倒是去逛了逛。Cozumel 是墨西哥最大的海岛,海岸线和城市都很漂亮。我们去了免税商店和地摊。地摊上有很多手工艺品,贝壳做的,很漂亮,可价格不便宜。我们转了半天,也没买什么。花了五十美元雇了一部车,一个五十来岁矮敦敦的墨西哥老爹拉着我们沿岛转了一圈。穿街过巷,我看到路边有一些小酒馆,当地人在招呼客人,大约是下午了吧,吃饭的人很少,只在一家酒馆前看到几个游客在喝啤酒。近黄昏时,我们经过大片的原野,到了叫Paradise 的沙滩。夕阳印照下的海滩很漂亮,棕榈树掩映,海水碧蓝,孩子们玩得很开心。老头儿又带我们去了一个玛雅文化的旧址,叫什么名字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基本上就是一个破败的庙宇,据说这里每年都要举行当地人的祭祀活动。一路上和老头儿聊天儿。他告诉我们这个海岛的人大部分以旅游业为生。他家五个孩子,或打鱼或拉客,一生一世都生活在这个海岛上。

拉拉杂杂,记忆所至,信手写来,是为游船记事。游船人生,吃喝玩乐,家人都很享受,说是以后再坐。我对这样的生活说不上喜欢还是不喜欢,觉得作为一种体验,坐一次就够了。可是,家人对我群起攻之,于是我明白了这游船以后我还得再坐,不管我愿意不愿意。

亚特兰大笔会 发表评论于
回复伍加的评论:
谢谢,伍加! 很喜欢你的游记! 米佳
鲍鸣 发表评论于
多谢好介绍,以后有机会也去玩玩。
伍加 发表评论于
说来真巧,我们十几家中国人也是在上个圣诞节坐游船到墨西哥的Cozumel 岛游玩的,不过我们是从Mobile 出发,乘坐的是 Carnival Holiday。我们也到了 Paradise 海上游乐场,孩子们玩得很开心。
http://blog./invictus/user_blog_diary.php?did=31427
祝一切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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