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教工楼鸳鸯房里的老师大部分都是一个模式,外地人的出身的老师,有城市的也有农村的,大多数是研究生以上毕业,老婆要么是本地人,工厂的女工,或者是同为外地人的本校附近学校的老师或者普通职员。因为工作性质的关系,女人通常坐班,男人是老师,不坐班,工作时间很弹性,家里的煮饭烧菜工作都由男人来担当。所以一到晚饭时间,走廊里声音糟杂,很是热闹,而且几乎是清一色的男人——如果哪家是女人出来烧饭,那家男人肯定是个北方人,并且他的老婆肯定不是本地人,极有可能也是个北方人。
梦醒所在的储运科原本没多少应酬,只是李映红搞活动的时候喜欢拉上她一起去。如今她结婚了,李映红仍然叫上她,并且振振有词地对她说:“女人结了婚也不能迷失自己,该出来还是要出来。而且你要做出规矩,不要做饭,只要你一开头,以后自然而然就是你的工作,你死定了。”
所以一个星期里面,梦醒至少有两天在外面吃喝,唱完卡拉 OK 才回家,周末回父母家去蹭吃蹭喝,只有三天回学校的宿舍吃饭。她单位离学校远,需要转车,到家已经很晚,都是张允鑫去学校食堂买了菜回来一起吃。如果哪天张允鑫有事,要提前告诉梦醒,那么她在单位附近吃完面再回家。
吃完饭梦醒主动洗碗,收拾饭桌,反正她在妈妈家里就做这些,已经熟门熟路。
晚上张允鑫要么读英语,要么看专业书,要么给学生批作业,梦醒戴着耳机看电视——她的电视也是妈妈买了个新的,她把旧的搬过来。她一向对这种东西没有太高的要求,也知道国外的电器很便宜,折旧迅速,中国迟早也会走这条路,不愿意把钱花在这上面。
因为空间小,梦醒一会儿起来喝水,一会儿到处找零食吃,她穿着长汗衫式的睡裙,感觉冷的话再披件毛巾浴袍,一双白花花的大腿露出半截,在张允鑫面前晃来晃去。有时候她趴在地上看电视,胳膊支在李映红送的大靠垫上,腿搭在另外一只靠垫上,两条小腿在空中荡来荡去,裙子几乎褪到大腿根,把张允鑫晃得心猿意马,一会儿抛开书本扑上去,奋战一番。
有一天他说:“怪不得人家说女人误国,红颜祸水,你看,你看,我现在做事什么效率也没有——”
梦醒悄悄在他耳边说:“老公,你做爱还是蛮有效率的。”
两个人又亲亲热热抱成一团,张允鑫的苦读之夜彻底报废。
梦醒原来在苏家有个书橱,占整整一面墙,从上到下塞满书。如今这边房子小,床,书桌,因为没有卫生间,还要有个地方专门放脸盆脚盆,加之最终她还是买了台冰箱,房子略嫌拥挤,她的书橱也好书也好都搁在娘家没有搬过来,说等到分房子的时候一次性搬到那边去。她这么对志醒说:“那间房归你了,我的书放在那里给你充充门面,省得人家以为你不学无术,比较文盲。”
但是时间长了,没有书橱的弊端也显示出来——张允鑫的专业书,梦醒零零碎碎新买回来的书都摞在书桌上无处安放,所以最终她跟张允鑫又去外面的小饰品店买回来一个松木的简易书架,放在书桌旁边。
因为地方小,张允鑫带来那些衣服行李给梦醒重新整理过。他的被子都好几年了,是棉胎被,不那么保暖,棉胎给梦醒扔掉,被套被梦醒剪开来一个方块一个方块做抹布,擦完灰洗都不用洗,直接扔,号称这是最后的物尽其用,不浪费。他的内衣衫裤也都发黄的发黄,穿不下的穿不下,也给梦醒剪开来做抹布,脏了直接扔,所以梦醒两个月都没怎么洗过抹布。
从里到外,从内衣到外穿的夹克,她都给他重新买,买的虽然不是名牌,品质都很好,所以张允鑫结婚后精神面貌大变,人神采奕奕,变得更帅更有型,根本看不出是农村出身的。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梦醒吓得半死——这个教工楼的教工和家属,洗了衣服一般就挂在走廊上空。江南的气候,空气湿度大,有时候一天干不了,要挂过夜,开学没几个月,就发生了半夜女人内衣内裤被偷案。好几家女人挂在外面的内衣被偷,梦醒的也厄运难逃,而且她的内衣相对来说比较高级,令她痛心不已。
她平日穿的衣服虽然讲究,但是一般都是跟李映红到下边的工厂以成本价买的,有时候甚至人家钱都不收,她们看中什么就让她们拿什么——这当然是李映红的面子,她是那些工厂的直接客户,人家自然要拍马。她们的业务关系单位没有内衣厂,所有的内衣都是在百货公司买的,价值不菲。
楼里的女人一片惊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并过来问梦醒有没有丢内衣。梦醒用叉子把挂在外面的衣服收进去一清点,才发现情况不对。她走到外面,听那些女人议论。
一个人说:“你说说看,这小偷为什么别的东西都不偷,就偷胸罩短裤,而且不管质量好坏一网打尽?”说这话的女人是个工厂女工,她的内衣是最普通的白色棉布胸罩和印花短裤,曾经问过梦醒她的内衣多少钱一套,“肯定是个变态,搞不好还是个男学生,深更半夜跑到这栋楼里来——学生宿舍还有守门的,咱们这里连个守门的都没有。”
众女人想象着自己的内衣被一个变态的男生拿在手里蹂躏的样子,不由打个哆嗦,一齐对其中的一个本校女教师说,“王老师你去跟学校反映反映,看看要采取什么措施才好。”
其中一个家属说:“还能有什么措施?我早说过,这走廊朝北,晾东西又难干,又容易被炒菜的油烟污染,现在又出这种事,我们要求学校统一在南边给我们每家装个晾衣架——不管是男学生还是单身男教工,无论怎么变态,总不敢破门而入地偷胸罩!”
那个王 老师答应向总务处反映,同时号召大家:“我一个人去说没用,你们让你们老公也去跟学校说。”
她们先去学校保卫处报案,再分头行动,女教师去学校总务处反映情况,非本校职工的家属晚上纷纷给老公施加压力,要他们也去总务处强烈要求校方处理好这件事。
梦醒晚上对张允鑫说了这件事,张允鑫说:“以后我们的内衣不要挂在外面晒,放在房间里晒好了。”
梦醒说:“你就会动嘴!你倒是去买个室内挂衣架回来,我才能在房间里晒内衣!”
张允鑫不响了。
还是学校行动快。保卫科派人在宿舍前潜伏了两个晚上没有抓住罪魁祸首,最后总务处派人过来,给楼里每家每户的朝南窗口装了室外晒衣架,才算从根本解决了这个问题。
梦醒又在外面情趣家居饰品店买回一只松木的衣帽架放在窗前的屋角里,每次晚上洗了内衣,先挂在外边八平方的“厅”里淋一夜水,第二天把这个衣帽架放到窗前阳光晒得到的地方,锁上门去上班,一晒干赶紧收进衣橱,这样万一有个不速之客来访也不至于尴尬。
其他的衣服,他们象别人家一样,也晒到外边去。
梦醒的内衣都是她自己手洗,有一天张允鑫看见了,这么对老婆说:“我的内裤不要跟外面穿的衣服一起洗,也要手洗。”
梦醒随口说:“那你就手洗。”
张允鑫说:“你是我老婆。”
梦醒看他一眼,反驳说:“但我不是你的洗衣机。”
张允鑫还想说什么,梦醒不让他说下去:“如果你不想自己手洗,那么只能混在其他的衣服里面一起机洗——要不把你的内裤单独放,攒七、八个单独洗一缸。”
江南的湿润气候,内衣放七、八天再洗,估计要发霉。
张允鑫纳闷:“老婆,你为什么不具备中国女性传统的美德?饭不煮就算了,老公的内裤居然也不愿意洗!”
梦醒把洗好的内衣拿回房间,把松木的衣帽架从房间里拿到外间,把内衣裤挂上去淋水,然后说:“张同志,请你搞搞清楚——中国的传统女性不工作养家!”
张允鑫郁闷。
梦醒接着说:“你可真会支使人!我上下班要转两部车,费时四十分钟以上,还经常加班加点,我能在用洗衣机洗衣服的时候把你的衣服放进去洗就不错了,你还要我给你手洗短裤?你还要我回来煮晚饭?有食堂饭吃就不错了!”
张允鑫嘟哝着说:“整天吃食堂,哪里像过日子的样子?”
梦醒说:“那你做饭啊!你做饭我很高兴吃的,保证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张允鑫说:“我做饭就我做饭好了!以后我回来煮米饭,你再炒两个菜——”
梦醒好笑:“哦,原来做饭就是煮米饭!那你就吃米饭好了,还炒什么菜!吃饭吃饭,又不是吃菜!”
张允鑫说不过梦醒,更郁闷。
梦醒更加好笑,补充一句:“张同志,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戏?我老爸的工作就是玩文字游戏,我从小耳染目睹,你玩得过我?!切!”
一晚上张允鑫板着个晚娘脸,无论梦醒跟他说什么他都带答不理的。梦醒才不怕他,取本书半躺在床头静静地读——这个时候她不能看电视,她看电视,张允鑫肯定要找茬说影响他学习或者备课。睡觉前她换上一套大红色的透明睡衣,里面除了一条黑色性感透明的短裤什么也没穿,在张允鑫面前惊鸿一瞥地晃一下迅速钻进被窝。
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冷起来,她也只能惊鸿一瞥地在他眼前晃一下,晃多了要感冒。
张允鑫扔下书本,脱了衣服钻进被窝,伸手搂住老婆。梦醒推他:“去去,你不是不理我嘛!”
张允鑫愤愤地说:“你穿成这样,不是成心引诱我吗?”接着又甜言蜜语,“我哪里敢不理你啊,你是我最亲爱的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