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个月的厮守

知道这次出国会时间很久，所以在今年上半年，特意将母亲和继父接到了身边。这一住，就是7个月。

“从你18岁离开家，这是我们娘儿俩第一次相处这么长时间，7个月啦……”某天在楼下散步时，妈妈忽然发出这样的感叹。莫名其妙地，我竟有些伤感起来。

    想起年少时那些和妈妈争锋相对、水火不容的日子，想起她对我初恋的干预，想起我18岁那年逃也似的离家出走，并且一去三年不回，现在想来是那么叛逆决绝，那么不可饶恕。我想我的心肠曾经是太硬了——有些节假日，宁愿背着包独自去远方旅行，在陌生的城市里孤独地游荡，也不愿意回家。总觉得家里没有温暖，没有亲情，没有令我留恋和牵挂的东西。除了每月按时寄钱回家，连信也写不了几封。我这样的女儿，是太不孝了。

    由此又联想到：生孩子何用？如此更为庆幸自己“不要孩子”的明智决定。有孩子的父母也是孤独终老，那么还不如没有烦恼地孤独终老呢。世间有几个孩子对父母一直唯命是从、逆来顺受呢？又有几个孩子会和父母终生厮守呢？在父母需要孩子的时候，孩子往往在海角天涯。
    
    前些日子，媒体上报道了一则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上海浦东有一位离异的老太太，去世两年后才在家中被人发现，可此时的她已经变成了一堆森森白骨！而她虽然离异，还是有子女的。只是不知道，这两年来，她的子女在哪里？母亲消失两年杳无音讯，居然没想到寻找打探一下？

    和一位年长的朋友说起这个故事，朋友唏嘘之余，说：“那我退休之后，一定会叮嘱儿女每周要来看我一次，不是为我解闷，而是来看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别让我烂在家里……”话虽有些残酷，却很现实。而如果没有孩子，就是另一种养老的打算了。

    这次接父母一起住，一方面是弥补多年来分散的亲情，一方面，也是让自己获得心灵上的一丝宁静。每天下班回家，远远看到父母站在阳台上向我招手的样子，就会感到温暖；每天回家吃到热腾腾的饭菜，就是一种享受；每天晚上在楼下花园里散步，一边说说家常，就感到天伦之乐的温馨。

    昨晚下楼散步时，我穿得有些少，感觉有些凉，所以一开始脚步有些快，父母渐渐跟不上。在转身等待他们的时候，忽然有一种顿悟：慢些走，让父母跟上脚步吧。由此想到：这些年来，我是不是只顾着自己赶路了，而忽略了身后的父母，身后的亲情，身后的家？他们永远在背后紧跟着我，即便脚步追不上，却有一根看不见、剪不断的绳线紧紧地追随着我，这种绳线叫牵挂，也叫思念。所以，赶路的时候，还是应该经常回望一下身后，给家人一个温暖的微笑。

    一直想为妈妈写一本传记，也查找了一些县志，总想还原妈妈那个时代的风云变幻，和那个时代给她的命运造成的巨大影响，以及她生离死别、流离颠沛的三次婚姻。但我害怕自己的笔力太弱，难以驾驭长达70余年的历史变迁和人物命运的悲欢，迟迟不敢轻易动笔。

    希望我能完成这个愿望，趁妈妈健在的时候。希望神灵赐给我勇气和力量，赐给我文采和智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