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过得孤独一些

—— 转自:东方少(dongfangshaoer)

我从小不是个爱喧闹的人,但也谈不上孤僻。小时候的生活,绝对谈不上不幸福,却不是太单纯。单纯的日子有过,但都是在七岁以前。也许因为当了母亲,小时候的事情正在一点一滴地回到我的记忆中。

在北京,阳光十分灿烂;见过北海公园里的莲花,喜欢西葫芦的口感,还记得跟着姑父到过北京广播电台,听着他纠正北京小女孩们的发音。她们习惯性地把七发成“尖字”,听起来有点像英语里面那个舌头碰牙齿才能发出的”T”。当然还有表哥博儿,他十来岁的时候仍然喜欢和公房新村里的儿童玩耍。我学会很多男孩爱玩的游戏,包括打弹弓。那时候孤独没有来过。

到了上海之后的孤独,多源于语言上的障碍。听不懂小女孩惯用的俚语,以及她们给彼此之间所起的绰号,也就不可能融入她们的小圈子。只有父母也迁就了我,常常用普通话来交流,可是,他们并不真正地了解我的很多想法。也许,孤独就在那时候倾入了我的心灵。但那种孤独,是在喧闹的人群中的孤独,它们并没有造成我在成长方面的缺陷。奇怪的是,一年下来,我竟然学会了选择性的孤独。那个时候,虽然小学已经开始分重点和非重点,但我们所过的生活并非像现在的小学生那么不堪。我好像有不少的时间看书,父母常常把他们读的书随手放在吃饭的桌子上,他们的床上,甚至的洗手间的浴缸边上。于是,我有了选择孤独的权利,学会了看他们看的书。

有的书我当然是看不懂的。必须感谢父母的是,他们在给零用钱方面是豪爽的。这种奢侈的善良给我童年时的孤独创造了良好的条件。我被允许自己去买书。我最喜欢去的一家书店是在淮海路上。可惜实在记不住哪家店的名字。猜想一定是某个新华书店。在那里我可以任意地买书,不过,让我很得意的事情是可以把刚刚买来的小说一口气看完,转手又卖给书店。因为我是常客,店里的叔叔早就认识我了。从来没有猜测这书是偷来的。于是看完一部小说,又把百分之九十的钱要回来了。很得意。

当然,这种买书的欲望和想在书店对面的长春食品店里的牛肉干产生强烈的矛盾。有时候是《三毛流浪记》赢了,有时候却是牛肉干或栲边橄榄赢得了我的心。一边看书一边嚼牛肉干,当然是最完美的孤独。那个时候如果母亲唤我去做一件小事,我都会觉得不耐烦,但去看电影是个例外,因为那种感觉刺激是难以拒绝的。那个时候,心上没有尘灰,对孤独和喧嚣似乎都可以接受。如果需要选择,我宁可选择孤独。不过,童年的孤独并不是有百利无一弊。记忆中的一弊就是和小学班主任的沟通很差,听课不大专心。她老是和我父亲说,你的女儿其他没什么问题,上课精神不集中,向她提问,她常答非所问,不太清楚她在想什么。还有啊,她在看一些和她年龄不符合的书。父亲淡淡一笑。

学会了孤独,大概也就是学会了和自己沟通。然后又学会把脑子里的想法写下来,这时候才明白,一个人的孤独中有莫大快乐的欣慰。

出国后,个人的思考和独处的方式受到挑战。特别是最初的几年,有一种渴望融入的冲动。也许是受新文化的冲击吧,学会了一些不同风格的时尚或者讽刺生活的方式,和形形色色的人交往过多,反而失去了以前的特立独行。

等你越过这个时期,又会回过头去拥抱孤独。假如你有碰巧天性敏感,你的怀旧的孤独感愈加强烈。成年后的孤独是有益处的,它迫使你专注地做一些事情,或写作,或练字,会看书,或者是练瑜伽,都会带来一些成果。

但毕竟是人,长期的无休止的孤独是撑不住的。人总是有一天要成家的。成家的一个目的就是希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假入这个愿望都满足了,你还有理由孤独吗?当然有,不然就没有那么多有家庭的人常常都挂在网上了。网络提供了一个沟通的平台。它给你很多,也从你身上拿掉不少原创的能力。对此不必大惊小怪。只要你懂得收放自如。

但是今年的一切不一样了。我终于从很孤独的习惯中走出来了。当我望着自己的孩子,我没法不看着她,没法不把她的小脚丫子放到我的脸上,让它们在我的脸上踩出一行行的脚印。只有在她熟睡的时候,在把炉灶上的灰尘或油烟打扫干净的时候,我才敢回到以前的孤独。而这种孤独不是被强迫的。是作为一个人,想保持一个个体存在的一份努力。一个人对生活的深刻体验,尤其对宗教的体验,似乎是在独立思考的时候才能完整地完成的。我相信这样的孤独是人性中最美丽的缺陷!我要在新年里过得更孤独一些。

我做不到彻底地放弃网络,但会用一个更孤独一些的网名。我很感谢所有的网友曾经给过我的灵感,鼓励和善意的批评。我要感谢机器兄曾经写过的很多的美文。我对他虎年的大作存有期待和可能的挑剔之心:)。我固执地想听他把江涛们的故事讲完,更想了解他找到基督教和佛教的共同点的心路历程,还有,他心目中的那个阳光的“少年中国”的雏形。

有梦的人也许是幸福的。以此小文和所有的网友共勉。住元宵节玩的高兴。

注:这篇是东方少对《莲花的品格 》一文的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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