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郎传奇 (七. 金玉良缘)

老成,写生派诗歌创始人。
写生诗歌流派,又名写生法门、写生门。

写生门是全新的心性修炼、改造、提升的自我救赎门路。

写生门又是现代禅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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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金玉良缘

上回书说到潘德江赌途末路,熬不过赌瘾,见自己鸡蛋不多,贪图他老娘的鸡蛋

就把鸡蛋篮子夺过来,要亲自去卖鸡蛋,不然他老娘自不会把自己的鸡蛋钱给他当赌资

德江和同村人一起往陈集赶,约莫三五里路,两根烟工夫就到了

他这是第一次卖鸡蛋,以前自己卖粮食,一板车几百斤,过完称,收钱走路,干净利索

这卖鸡蛋是个零碎活,有人买五个,有人买十个,还有买两个回家对水搅拌蒸着全家当菜吃的

他德江若不是穷到极处,他个大老爷们自然是不愿干这个营生

他在街边找个卖咸鸭蛋的旁边蹲下,咸鸭蛋一毛一个,鸡蛋则五分一个

这是市场价,一般行情,买得多时买家就要讨价让个几分钱,或者加一个鸡蛋,他德江也还好说

只求尽快卖掉,他自己的鸡蛋虽然没有几个,他老娘舍不得自己吃,养的鸡多

总共足有一百多个,到中午勉强卖了一半,只得花三毛钱买了一个烧饼,一个煎蛋面饼充饥

到下午时,鸡蛋卖得慢了,下集的人多起来,那卖鸭蛋的老太太还剩下十来个

她提起篮子要走,好心对德江说,收税的要来了,你就剩下两个,不如收摊走路

倒能省两毛钱,早上你来晚了,错过早摊钱,你现在就走岂不便宜,说着就走了

德江见只有两个,站起来正在犹豫间,见一女人走过来,却是莫大姐

这几天他老子生病,没有人来收税,今天她来顶班

莫大姐也是好久未曾做这收费敛税的营生了,竟然手生口涩起来

认得她大姐儿的人也不似往年多了,好多摊贩交了月费,不似往年怕她

有些认得她的也不主动搭理她,她在闺房空守了几年,面皮倒薄起来

莫大姐女大三十变,也不再像年少时张狂,大多数流动小贩都还配合,加上他老子生病休班几天

流动小贩本来便宜不少,她一说交税时都乖乖交钱

有门板摊位的大多数都实行月费摊位制,一月一交,摊贩省钱,商管省力

有的更是办了银行卡,由工商部门计算机系统每月自动扣钱,甚是先进方便

到潘德江这,见他地下篮子只两个鸡蛋,站着发愣,想是快卖完要收工

于是上前收税,大姐儿现在年龄大面皮却薄起来,渐渐心善心软起来,也是为了大家都开心

见他只两个鸡蛋,本来一个流动鸡蛋篮子至少要收两毛钱,她心一软就说,一毛钱

潘德江倒并不认识她,见伸手要钱,知道她是收税的

心中懊悔自己该听咸鸭蛋老太太的话,早溜就好,他老兄犟劲顽性上来,也是想省一毛钱

就说五分钱一个,一毛钱拿去,说完伸出手,直着眼看她,大姐见他说话不靠谱

就又说,收税呀,交一毛钱!德江装出个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收税啊

大姐,你怎么这两边的都不收,单单来收我的税?莫大姐会错意,以为德江认识她

她这一路走过来收税,没什麽人搭理她,德江是第一个叫她大姐的,心中一热,以为德江认识她

其实德江是油嘴滑舌惯了,随口说的大姐,并不认识她,大姐语气缓和了一下道

两边都交过了月份钱,不用交了。德江一把拿起篮子,拔腿就想走,被大姐伸手拦住

大姐道,嗨你怎么不交税啊,德江见她拦自己,嬉皮笑脸道,你拦我作什麽

我长得也不漂亮。大姐脸色微红板起来道:交税。德江狡辩道:

我为什麽要交税,这地方是你家的吗,我卖鸡蛋,别人买鸡蛋,你做什麽了

你凭什麽来要钱,说着话人群围上来,把德江和大姐围在中间,都要来看好戏

大姐多年未在这集市上公开露面,见这阵势倒有些不自在,只想快点收场

德江也不敢乱来,他知道这不是他的地盘,但只剩这两个鸡蛋,打定主意要耍赖

见人围得多了,不敢得罪大姐儿,这时候他才知道这女人真叫大姐,也是前世的缘分

他于是一口一声大姐,只是不愿交钱,大姐见他嘴甜,也是前世欠他的,心中发软

私下不想收他钱,但围着这么多人,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一只手拉着他胳膊,只是要他交钱再走

德江知道这不单是陈集莫集的规矩,天朝王法,买卖交易哪怕是一篮子鸡蛋也要交费纳税

心想我德江一辈子只卖这一次鸡蛋,以后由让老娘代劳,下一次不知什麽时候见到,谁还认识谁

他急着早早脱身,知道国家机器总会有强硬支撑,于是拿起篮子中的两个鸡蛋,往大姐怀中一塞

大声说,五分一个 ,两个一毛,不多不少正正好,要钱没有,鸡蛋倒有两个

说完手一挥挣脱大姐,从人群中挤出,一溜烟不见了人影

只剩下大姐怔怔地端着那两个鸡蛋,不知道如何是好

人群哄笑中散去,把个大姐儿窘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心中又气又恨,想想这事又有点好笑

 

潘德江处理了两个鸡蛋,自己认为是交了税,跑到一边,看见一个本村人,托他把篮子带回家

自己就猫到一家赌场,说是赌场也就只是一个平常人家

常年摆着两三桌,或麻将,或牌九,靠收红利抽头生活

德江算是个聪明人,他有自己的主张,比如在这集市上,吃过几次亏后

他就不再上麻将桌,最多是在旁边看,他知道有人做鬼,想偷学那勾当

但他道行眼力不够,也看不出所以然,今日有钱在手,大约有五六块鸡蛋钱

他心中豪气,腰杆子硬朗,围在牌九桌边看,桌子四周足有一二十人,先是在旁边看

他这几块钱还轮不上坐桌,看了三五圈,就开始下注,看哪家牌气好,就下注一两毛三五毛

说来也怪,这天手气格外好,下哪赢哪,虽有失手的时候,但很快就加倍地回来

如此时间过得飞快,到十来点时,大致估猜手头已有十几二十块,他心情大悦,更加阔气

给了两块钱红利,本来他在旁边下注是不要给的,这是他阔气的地方,图个欢天喜地

既给了抽头,主人家就给他送上了免费面条,外加两个荷包蛋

吃完饭,接着赌,到半夜十二点,一边的赌家输光下去了,那边风水不好,一晚上老输

见无人愿上那边,潘德江不信邪,也是熬不过赌瘾,怕停了场,加上手头已经有了二三十块

心想大不了再吐回去,输光拉倒,赌个痛快再说,上去有个座位,总比站着下注强

说来也邪门,真是风水轮流转到了时候,自他德江坐上那一边以后,那边就时来运转开始赢起来

一时间呼三喝六,天罡地罡对猫猴,那牌势像疯了一般,闭着眼睛都能赢

其他方下注的散户又跟过来,都知道潘德江是今晚的赌神,到后半夜潘德江头昏眼迷嗓子哑

就是这样也还是赢,大致估摸着已经赢到近百块,这是他潘德江生平开赌以来所没有过的

一时无心恋战,想揣钱走路,但哪由得了他,赢钱就走非丈夫,于是一直赌到天亮鸡叫三遍

把三方赌客赢德服服帖帖,倒是便宜了身后下注的大人小孩,一个个笑得像一朵花

奉承德江是财神爷。于是赌散回家,到半路上偷偷数了一下,一共一百三十多块

还不算后来又给的十块钱红利,潘德江一路走一路唱一路笑着回到家

胡乱吃了早饭,一觉睡到下午,到南头找他老娘给鸡蛋钱,毕竟是鸡生的蛋,蛋换的钱

钱赢的钱,他豪气得很,准备给他二十块钱。他老娘自是欢喜,问他卖鸡蛋的经过

又问他交了多少税钱,德江说没交钱,交的是两个鸡蛋,他老娘大吃一惊,问了前后经过

吓得面色如土,到后来连哭带骂,骂他胆大包天,不想活命了

把那二十块块退还给他,让他下一集去加倍加十倍补上

他老娘嘴哆嗦着,告诉他那莫陈两集行家的厉害,说二十几年前,有人不交税还逞凶

也是一个小姓村庄的二混混,正是德江这样的角色,到莫集卖鸡,也是不愿交税

后来被打断了腿,再也上不了集,更别说卖东西

这个德江隐约也听讲过,这才想起来,心中害怕,嘴上死硬说

我两个鸡蛋刚好一毛钱,那大姐儿说是要一毛钱的,他娘说他运气好

若是那莫五爷,他根本就走不了,肯定被追到打断腿才算完

别说还敢在集上赌一晚上钱,说德江运气好,他无二话

心中对大姐儿似乎充满了感激之情,莫五爷不好惹,大姐儿似乎不错

他把这头一回的赌运大开和与大姐儿的不打不相识联系到一起,心中对大姐儿有了好感

见他娘不要他的钱,不要更好,嘴一撇说,这个我自有安排,不信他莫不信能吃了我

 

回头我们说这莫大姐,被潘德江这么一搅和,心中生气,手里端着两个鸡蛋

不知如何处置,见天色偏晚,也不再收税,拿着两个鸡蛋往家走

倒是为不打碎鸡蛋费了一番周折。她近年年纪增长,心胸似乎也不像小时候急躁张狂

这也是他守在闺房这几年的修炼结果,到家后见她老子五爷病见好了,在院子中散步

他爹笑着打趣她这个新税务官办公回来,可有什麽新闻和问题

大姐儿笑笑说没有,都好得很,莫五爷就这么个闺女,在家族中虽然是个权威

但在自家中,由爱生畏,也是怜惜女儿命苦,慢慢把这闺女当成主心骨,由她当家

他老婆是个没用之人,加上是个迷缝眼,早年想要儿子不遂愿

常常私下哭泣,到老来落得个红眼病,看人都不大清楚,也不会管事

大姐儿继承她娘,生有一双迷缝眼,但问题在于你怎么看,莫大姐的这双眼

用现在的标准来看,应该叫丹凤眼,生得长,平时不全部睁开,属于当时不为人欣赏的美

加上他口大,也是他们莫家的遗传,到现在这个时代,或者是外国

则算是大嘴美人,是性感的宝物

可是在那时代却是人笑话的对象,古时候中国人喜欢那个樱桃小口

这真是一朝人有一朝人爱喝的酒水风俗,一国人有一国人的审美标准

看你运气如何,自己身上的斤两尺寸能否合上所在国所在时代的口味砝码,这个强求不得

 

却说大姐儿把与德江之间的风波给隐瞒了有两个原因,一方面怕他老子生气

她老子是火爆脾气,生病又刚好,一方面她倒并不真恨那德江

有人认得德江,告诉她,所以她知道这人叫潘德江,并不打算追究,她爹好后她也就不再去收税

这事就算过去了,甚至会给她寂寞闺房添一点莞尔一笑的回忆素材

 

到第二天下午莫五爷问她,在街上是否有人不交税的事,她才知道瞒不住,有人多舌传话

也是,有人竟敢不交税,用鸡蛋糊弄欺负他莫五爷的宝贝女儿,而且是在他陈集莫集的地盘上

实际上陈集就是莫集,莫集就是陈集,两家是一家,没想到三天不上街,就翻了天了?

问她当时为什麽不喊他叔叔们或堂兄堂弟们照应

或者随便找陈姓他舅舅家的什麽人也能轻松解决

大姐一再说不是什麽大事,没好意思说德江交了两个鸡蛋充数也不差钱,说出来像个笑话

 

那莫五爷莫信是个阴狠之人,当时也不多话,心中自然不会放过这事

到第三天又是逢陈集的日子,莫五爷身体大好,是个开春忙活的好日子

万物蓬勃生长,到中午十来点,莫五爷对大姐儿说自己能去上街了,问她去不去

大姐多年来不再去那陈集,上一集是破天荒去了一次,今天她爹爹生病刚好

一者怕他身体虚弱,再有一个就是,她心中存着个善念和私心,想去看看

一者想着能否再见到潘德江,看他怎么说,最好见不着,不然她爹恐怕不放过他

但心里倒希望见他一面,这就是所谓的前世姻缘,命中克星的缘故

这两天她闲极无事,把这个事件前前后后翻来覆去地想了一遍又一遍

像过电影一样,时而抿嘴一笑,时而皱眉发嗔,那潘德江倒像鬼精一样钻到她心里去了

看官你道如何,原来这女人就如那水中河蚌一般,像莫大姐这样的老闺女

自然是熬不过那杀死人的寂寞孤独,但是多年来慢慢地像变成一个活死人一般

渐渐习惯了这生不如死的平静生活,只是终日郁郁寡欢少有笑容

但忽一日有人有事打破这平静平衡,就如一颗小小石子

嵌入河蚌的肉中,它就再也回不到往日漆黑暗淡,无疼无痒的生命生活状态

少不得日夜研磨包裹,用心灵血肉把那石子包了又包,结了一层又一层晶莹剔透的物质

这就是珍珠的由来,也是人间大多数男女姻缘的基本架构

自古,两个互不相识的男女一见钟情的可能性也有,但毕竟不多,古时候讲究

男女收授不亲,所以得有个父母之命,媒婆之约,这些如若不济

则必须有个像潘德江莫大姐这样的鸡蛋税费风波,从此而种下情种

 

于是爷俩上了一辆出租车,只十来分钟就到了陈集,莫五爷几天后再次露面

粉碎了少数险恶商家咒他早死的幻想和传闻,少不得热情招呼和巴结

又见少有的爷女两同时出现办公,都夸大姐儿越来越美,奉承爷女两气色都很好

这倒是真的,莫五爷大病初愈,大姐儿心情明亮憧憬如那春日的朝阳天气

爷女两在横竖两个街道走了一遍,那时候的集市,只是两三条街道,大户的沿街人家

在自家里摆货买卖,或开个酒店旅店理发店什麽的

小的商贩租个摊位,搭个门板就是生意,最小的就如潘大郎上次一样

拎个篮子,挑个担子,或者捆着两三只鸡鸭,在街边拐角一蹲,就成了卖家

上次说到,现在莫五爷的收税事务越来越轻松,都变成每月电脑交税交费,或者自动划账过户

他背着手一路走来,女儿大姐儿出面收零星散户的税银,今日他特来寻那潘德江

如若不见,他倒要叫他潘集的人带信去叫他来会会,看看是否三头六臂

或者他潘德江就永远别来这陈莫两集

这还是他莫五爷近年来心胸越来越慈善之故,要是在十年前,他早就叫上一二十人

这周围的村村寨寨,那些小姓庄户,随他什麽人,若敢违反商规,无法无天

他就像拎小鸡一样信手抓来,轻的一顿棒打,重的打死拉倒,不需他莫信亲自动手

 

却说他爷女两一路走来,比往常快些,因为他两都存着想法,走了一圈竟然未看见潘德江

大姐儿心中失望,有点燥热,快正午了,莫五爷病愈体虚,头上微微出汗,于是爷女两

往回走向常定的酒家吃饭,忽然听到喊声,大姐,莫大姐,大姐抬头一看,正是潘德江

大姐心中一喜,情不自禁地笑了,潘德江这回没带鸡蛋来卖,他是特来处理善后事宜

听他母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忠告,又大致向村子其他人映证了一下,知道非同小可

德江上集赢了大钱,说来也怪,他这两天手中有钱,没天没夜地赌,竟然没输多少

而且又赢了十来块,这两天他就像个神仙一般,后来猜来想去,把这个归功到莫大姐头上

认为她是个福星,所以他早就打定主意要来好好 赔罪,他昨晚赌了一夜,睡到快中午

这才揣着一百多块,到陈集已经正午,刚好是吃饭时候,找了两个街面,这才看到大姐儿

他是个豪爽之人,大呼小叫全没有顾忌,倒是大姐儿人大面薄,早不似少小之时泼皮泼辣

潘德江满脸堆笑,连声说对不起,说他上集因有重要商务在身,没有零钱等等

今日特来赔罪,大姐儿似笑非笑,虽有丝丝窘迫不好意思,但也似乎很有面子

潘德江并不认识莫五爷,见他老鹰一样站在旁边,眼睛盯着自己,问大姐,才确认是莫大人

于是又五爷长五爷短地招呼着,比他本家侄子们还称呼得亲热,五爷见女儿神情欢喜愉快

竟然想不出要说什麽话,宝贝女儿多年不见笑容,今日开心,自己倒也无缘由地高兴起来

 

正是中午吃饭时候,潘德江胸有成竹,要大摆宴席谢罪,到了五爷平时吃饭的酒家

本来已经很阔气,但德江要上陈集大酒店,莫五爷心中好笑疑惑,也不说话反驳

随他张罗,心想他潘集似乎没什麽大款富户,这小子究竟在卖什麽药搞什麽鬼

大姐猜想他一个卖鸡蛋的农户能有什麽钱,一再说算了,让德江跟他们一起随便吃顿饭

德江今日腰杆铁硬,牛气冲天,知道五爷是这街上的头面人物,要五爷去叫一桌人

三个人吃饭不热闹,五爷心中诧异,为他气魄所动,刚好看到他大侄子牛行莫文虎

就索性叫上,又让文虎去叫上他几个叔叔兄弟,外加大姐两个舅舅,一齐到陈集大酒店聚会

莫五爷见过大世面,但今日一个穷小子在陈集大酒店开席请他,倒第一次碰到

心想大不了他签字付账,不敢想象这小子有天大胆子骗吃骗喝,愚弄于他

 

说话间到了陈集大酒店,这是当地相当于五星级的酒店,古时候不知道分星级

但这在当地是最好的酒家自不用说,有山鸡野兔等野味,县城里都有人过来尝鲜

一共来了十二个人,古时候一桌四边,一边两人,名曰八仙桌

见一桌不够坐,德江又倡议再去叫几个人凑成两桌,五爷心想这真像个笑话,不可思议

就叫店家搬上大圆桌面,加上转盘,放到方桌上,如此可坐十二人

大姐儿先不愿坐,在旁边看热闹,古时候女人哪有资格上桌呢

德江不管那情理道德,大声嚷嚷一起坐,说她是今日宴席主角,又都是自家亲戚

大姐儿自小本是娇生惯养,五爷本来要讨好都来不及,只是多年来 大姐越来越孤僻忧郁

今日看她高兴,也劝说她一起在他跟前坐了,都是亲戚兄弟自家人

圆桌自没有方向方位,但也得分个尊卑长幼,几个长辈靠里手坐了

德江最外边张罗,大姐儿不好意思和他坐一起

隔着他表哥陈志文坐下,看那德江像个豪门大款一样张罗上酒上菜,竟然有说不出的亲切

 

不一会冷盘凉拌到来,德江嫌醉翁特酿不高档,换了四瓶泸州老窖,不够再加

于是猜拳行令,大呼小叫,德江掌瓶斟酒,但他不是酒场中人,斟一杯倒撒了大半杯

后来莫礼儿子莫文斌接过去,德江连声感谢,也不见外,以兄弟相称,倒如前世兄弟一般

看官你道如何,原来人各有志,属性性格不同

像这潘德江吧,他虽然名声不好,好赌耍泼,但总归是个豪爽之士,就如当年的刘邦项羽一般

可惜逢着个太平盛世,混世魔王生错了年代

若是兵荒马乱,像他这种不安定分子,没准倒成了元帅将军救世主

他这般点酒叫菜,唯恐钱花不出去的样子,倒并不是单单要讨好赔罪,这是他的本性使然

真是狗肚子里装不了三两油,耳屎勺子盛不了多少粪

这几日他裤兜里装着一百多块,相当于多少年后的万元户,把他烧得厉害,不花掉难受

说起来有人难以理解,其实是千真万确,就好比一个穷人,若他的性格脾性未磨练好

你给他九千十万,他富不三年两载,早晚败光拉倒,这叫手上没螺,攒不住财

 

莫家是地方上的名门望族,相当于如今的亿万豪门,都是豪爽阔气之人,讲究个身份脸面

就说莫五爷吧,他性格阴险老辣,喜怒不现于色,但对大方豪气之人也是好感偏多

莫大姐本也是豪爽之人,可惜生为女流之辈,虽多年嫁不出去,实际上也是她见不着可意之人

不然后来招不到上门郎君,如若有般配之人,她也愿意屈身夫家,明摆着的事

你想这方圆几十里,贪图她家钱财的农户刁民自然大有人在,但自古农民庄户生活艰难

一分钱都想掰两半来花,畏畏索索,缩手缩脚,蟑头鼠脑,根本入不了大姐儿的眼

但潘德江似乎是个天外之物,这从大姐儿第一次和他打交道就能感觉出

同样是卖鸡蛋,其他的小贩见她大姐儿,莫不是点头哈腰,倒是不得不让她冷淡着面孔

但这德江拎着鸡蛋篮子,大剌剌站着,笑脸不大恭敬,说话软中带刺

她听着看着倒觉得十分有趣好玩。看官你道如何,原来这女人家虽然依宠蛮横

但心底里终究希望找个强悍健壮的男人家做为夫君,这也是上帝造男女的本意

自古男尊女卑, 后天的各家宗教门派没有不宣传这个道理的,只是没有多少后人明白这个苦心

 有许多女人家不知天高地厚,要与男人平起平坐,又要当家作主

到头来等到她把男人糟践得阳痿泄气,男人不像男人,对她巴结讨好,反而又难以如意称心

或者干脆就想莫大姐这样找不到人家,空守着万贯家财,冷清闺房

 

回头来说这桌酒席,在这陈集莫集乃之方圆百里,真是闻所未闻,后来也成了传说神话

四瓶白酒喝完,又加两瓶之后,德江又要店家送来,五爷压住,改喝啤酒

如此又喝了两箱啤酒,一直喝到下午四点,潘德江没喝多少,酒气冲天

多亏大姐劝阻他堂兄堂弟们,不然哪还能站着出去,好在还记着付酒钱

莫五爷见他并不存心骗吃骗喝,就叫他回家休息,由他来签字付账

德江胳膊一挥,喉咙里嚷道那成什麽话,我有钱,这点钱不算什麽

到前台问多少钱,一共一百二十多块,德江从腰里掏出满把赌场利是,醉眼昏花东倒西歪

也没法数个清楚,知道不会少,放到台上像赌牌九一样往前一推道:都拿去,不用找了

大姐替他清理好赌资,多出十几元,酒家看在五爷的面上,让了零头

众人为德江气魄折服,后来虽打听出他这钱是赌场中来,但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德江和众人抱拳招呼,又跟大姐儿话别后会有期,大姐儿心善

见他不像是能走路的样子,就送他到亲戚家的旅馆客房里去休息

潘德江倒头就睡,大姐儿不好意思守着他,托服务员费心,自己和父亲一起回家

倒白担着许多心,五爷见女儿欢喜,心情大不一样,暗自叹息盘算如何是好

 

德江一觉睡到半夜,叫尿憋醒,头疼欲裂,爬起来,问清缘由,给了五毛钱房钱

服务员说不用,德江就说算是小费,抬腿走路,又去赌场消遣

赌到天亮回家,这一回没赢多少,也没输多少,白赚得一夜豪赌

 

夏天到了,天气渐热,农家活越来越忙,农村赌场也见清淡,没到收成的季节得原故

一天半上午德江扛着个锄头准备下地干活,一人从后面喊他

回头看是北边村子杨庄的杨得贵,得贵满脸堆笑,掏出香烟敬他,德江接过

德江虽然抽两口烟,但烟瘾没有赌瘾大, 得贵说要给德江说亲

说来说去,说到莫大姐儿,问德江可愿意,德江斜着眼看得贵说

妈的,你不要跟我开玩笑,人家万金小姐,哪看上我这个穷光蛋

得贵拍着胸脯道,先送两条烟,这事包在我身上,德江说好说,先记在账上

他这阵子没有钱,得贵并不在意,说事成之后再补也成

于是得贵喜滋滋回去,德江扛着锄头心不在焉地走,想起一个月以前和大姐儿的事

 

若说这天下的媒婆说客的可恶可恨,正如这天下的买卖商人一样,一边出产,一边需求

总少不了他在中间穿针引线,通风报信,有的商家这头狠心杀价,那头漫天开口

两头不见面,有力无处使,有时即使是现成的生意,但也不得不任凭他从中谋利

就说这杨得贵吧,也是这种货色,本来是受托求亲之事,他转身到德江这就变成

为他说亲,求亲变成说媒,两头收钱套利,两边都要感激他,真可谓啼笑姻缘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确说那顿豪门酒宴过后,大姐儿确实是开心了好几天

但几天后再无音讯,天是一样的天,地是一样的地,日子还是那个日子,慢慢又怏怏不快起来

他老子莫五爷看在眼里,疼在心中,莫信探问女儿口风,大姐儿情种早植,倒是怕德江不愿

看不上自己,或者已有家室,莫信心中叹息,虽打听出那潘德江是个赌棍穷鬼,但女大无依

潘德江正好是个单身光棍,最终下定心要做成这事

心想自己家大业大,那德江虽然不长进,但还机灵豪气

自己给他钱财女儿,如能招上门,在跟前自己管教着一点,不怕他撑不起这个家业

 

过两天,那杨得贵又登门拜访,问潘德江要钱出提篮礼,这在古时候是个铁打的规矩

媒人说媒,两家订亲,提篮礼至关重要,可以说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基本上可以说是成了

可惜德江身无分文,但这难不倒男媒婆杨得贵,说这个他来搞定,钱以后再还

于是由得贵张罗买好提篮礼物,又准备了几十块,下一集请两家长辈

到明天得贵来请,德江嫌他老娘弟兄们窝囊无用,不想让她去,但得贵坚持还是让老娘去为好

于是又在陈集,这回不是陈集大酒店,是莫五爷平时吃饭的地方,他有心给他未来女婿省钱

实际上这回省的是他自己的钱,莫五爷神通广大又要保住脸面,转弯抹角人托人

杨得贵收的其实是他的两百块女家彩礼,只是附加了条件,要男方作上门女婿

实际上这也是虚张声势,心想如若实在不愿,不坚持也罢,总要把老闺女嫁出去心安

自古女方收男方彩礼,到了潘德江这却是女家请客送礼,他担着名,真是千古奇事

 

这一次大姐儿没有出面,只莫五爷,两个叔叔和舅舅表兄,潘德江文质彬彬

低声下气,莫五爷也是有心想得人家一表人才的儿子,结果是便宜了潘德江老娘

破天荒坐到首席,酒桌上照例是空前和气,恰到好处时,杨得贵委婉提出要德江

上门做快婿,德江无所谓,他最近人穷志短,农活累到要死,他娘更是感恩戴德

莫五爷一脸慈祥严肃,心中高兴,于是两家老人算是见了面,提交了提篮礼,算是定了亲来

后人有诗歌赞道:

 

强中自有强中手

恶人自有恶人磨

等闲成就财富贵

豪门嫁女送金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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