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呼啸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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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每到暑假,郑磊父母工作的化工厂生活区里突然象从地下冒出来许多从七八岁到十六七岁不等的男孩子。他们整日里无所事事,交帮结队,到处闲逛,不时惹些小是小非。为了避免大麻烦,厂里决定暑假期间在白天也把职工俱乐部开放,让那帮孩子们在里面打球,下棋,来发泄他们多余的精力。有时候郑磊会带上陈敏,约了自己的朋友去玩。

一天郑磊和几个男孩子在外面踢足球,陈敏和郑磊的妹妹郑虹打乒乓球。郑虹累了,两人正坐在一边休息,陈敏看见吴咏梅和同班的高蓓蓓走了过来。陈敏这次期末考在年级排了第一。考试刚过,张子鹏就找陈敏谈了话,旁敲侧击地问起期末考前教务处考卷失窃的事。陈敏知道这次考试是用来定明年二中推荐去清华北大的名额,坦然地说:“如果学校信不过我,不如给我备用考卷再考一次。”陈敏以前对张子鹏是敬而远之,自从电影院事件后,就只剩下远之,再加上不屑了。年轻人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感情,陈敏这种态度上的变化,张子鹏自然有所察觉。他也听说陈敏和郑磊一帮人混在一起。但是陈敏是二中来年高考状元的种子,连刘校长也维护着她。张子鹏不好多事,支吾了两句就算了。

吴咏梅现在看到陈敏也是一付没有看见的样子,陈敏索性扭过头去和郑虹说话。说着说着,郑虹站起来叫了一声:“喂,那是我们的桌子!”陈敏回头一看,吴咏梅和高蓓蓓把自己和郑虹的球拍和衣服推到地上,开始打球。陈敏走过去说:“那边不是还有张空桌子?”高蓓蓓停了手,犹豫着说:“吴咏梅,我们去那张桌子吧?”“不去!就在这儿,”吴咏梅说,“哪个说这桌子是她们的?” 她自顾自发了个球,高蓓蓓没接着,握着拍子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陈敏收拾了自己和郑虹的东西,正要走,听到吴咏梅说:“也不看看自己是啥子东西?!”陈敏转身:“吴咏梅,让了你,你就以为是我怕你?”吴咏梅把球拍往桌上一扔,说:“你当然不怕我了。我又没得啥子流氓小偷男朋友帮我偷考卷。”陈敏全身发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她身后传来了周强的声音:“嘴咋那么臭?你以为你是女的就没得人敢教训你?”周强一脚踩在吴咏梅她们掉在地上的乒乓球上,用脚跟使劲一碾,眼睛直直地看着吴咏梅。吴咏梅低下头,嘴里还在嘟嘟囔囔,高蓓蓓拉了她就走。林芳走过来说周强:“干啥子吓人家小姑娘家?”周强也不答,走过去问陈敏:“郑磊他们呢?”陈敏扭头没有说话。周强低声说:“我让许进去偷考卷还不就是想帮你的忙。你犟啥子,给你也不要。现在还不是惹了一身骚?”陈敏仍然不做声。周强温和地笑笑,自己和林芳走开了。

陈敏几天后就又见到了周强。那天吃过晚饭陈敏下楼去倒垃圾,一开家门就听到了周强在楼道里说话的声音:“姑,待会儿还是你来说。当妈的说话还是有人听的。”陈敏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回到屋里,从虚掩的门缝里往外看。一个中年女人说:“你姑父也真是,当个屁大的官,就怕这怕那的。”周强嘘了一声,两人已经上到了三楼。他一向敞开的衬衣扣得严严实实的,下摆整齐地扎在长裤里,平时桀骜不驯的头发也理短了,平伏了,竟然有几分大好上进青年的样子。陈敏看周正琼手里拎着烟酒,就知道他们一定是来找对门的赵院长。果然周正琼开始敲门。陈敏听到他们进了对门,就快快地下了楼,到大院门口扔了垃圾,一步三跳地上楼。她在二楼拐角处就听到赵院长开门送客的声音:“这个嘛,定性的问题不是由一方说了就算的。公安局有过调查,我们还是让事实来说话吧。” 周正琼还在尽力留下自己带来的礼物。赵院长说:“我和老罗在工作上也是要打交道的。东西你还是带回去。” 陈敏停下脚步,正犹疑着是上还是下,周强先冲了下来。陈敏看到他的黑眼睛阴森森地一闪,本能地往墙边一让。周强看到陈敏,停了脚步,脸色还没有缓过来,周正琼也下来了。陈敏发现她脸上还有泪光,连忙低了头,自顾自上了楼。

关于罗建案子的进展陈敏多是从郑磊那里听来的。齐慧珠家住在郊外,母亲早逝,父亲和哥哥在家种地,农活不忙的时候也去做临时工,供养她上大专。齐慧珠虽说出了院,休学在家,却死也不见罗家的人。齐父老实木纳,周正琼和周强都是和齐慧珠的哥哥齐慧明打的交道。齐慧明长得清秀精明,上过学,也算见过世面。双方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最后罗家同意一次性给齐慧珠八百元补偿医疗费和可能复读一年的费用,齐慧明则去公安局说明罗建和齐慧珠的关系。

“那他们俩到底是不是。。。。?”下次见到周强的时候,陈敏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犹豫着问他。自从在楼梯上见到周强那阴冷如铁的眼神后,陈敏对周强有了些畏惧。

“罗建不到半年就为她花了两百多块钱,你说他们是啥子关系?”周强带着些不屑地说,不知是看不起齐慧珠多些,还是看不起齐慧明多些。

周强声音低了下来:“误伤还是故意,也就是两三年还是十几年的区别,罗建坐班房是坐定了。”他勉强笑了笑,说:“小时候我干了坏事,他都揽到自己身上。我爸打我打得凶,他爸最多罚他不吃饭。他其实也怕得很。罗建胆子小。他这个人,生下来就只晓得老老实实地做好人,哪个想得到比我还先进班房。”

大家都不出声。林芳坐在一边,手里不熟练地织着一件枣红色毛衣的袖子。一根棒针滑到了地上。周强俯身捡起来,烦燥地说:“你这个手艺, 算了算了!你们婆娘家,就晓得打毛衣!进了班房毛衣有屁用?”

林芳从周强手里抓过棒针, 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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