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初,14岁的我和12岁的妹妹由香港搬去台北依亲。亲,就是我的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家在台北的信义路二段。台北市有四条平行的大路,忠孝,仁爱,信义,和平,是很繁华的地段。其中忠孝西路是最热闹的西门町,有很多电影院,是青少年压马路逛街的首选地点;忠孝东路也叫东区,充满高档店面,那时候最贵的百货公司就是sogo了。
我家的住址是瑞安街。台北很多街道都是以中国地名命名的,真是用心良苦,时时提醒要大家不忘祖国啊。瑞安街在复兴南路和建国南路之间。美国在台协会(相当于领事馆)就在信义路上,我学校的正对面。每天早上我去上学,都看到在外面排对等着进去签证的人群。我常常看着他们表情的喜怒哀乐,想象他们的人生际遇,兴味盎然。
我的学校是师大附中。台湾的班级都是以“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为名。所以都是叫“二年仁班”,“三年信班”这样。我们学校是男女合班,但是其实大部分学校,像附中旁边的私立学校延平,是男女分班的,甚至是男女分楼,被人戏称“望夫楼”,“望妻楼”,呵呵。
师大附中号称有台北市最大的一片蓝天,其实不过是有一个大操场,比起我在长沙读书的中学还小多了。
我刚到学校,还没有校服,第一天还穿着便服就被导师领到班上。导师叫“林玲”,但是同学们私下用台语叫她“空4空3”,四声三声,空就是零的台语发音。学校严禁讲台语,如果被抓,是要罚钱的;严重的,还要被罚跑操场,背后背着“我讲台语”标签。其实班上大多数同学是外省人后代,连台语都不大会讲呢。那个年代讲台语是很没气质的行为,会被学姐骂的。
导师向大家介绍我,只听到底下一片惊讶的声音。一下课,全班同学都围过来,非常热情,个个都很友好,也很兴奋,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大陆来的同龄人。班上倒有好几个是美国,德国出生,海归的孩子。班长也来自我介绍,很尽责,很温柔,嘱咐我有任何事随时找她。我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同学们七嘴八舌拼命地说,“好可爱!量子你好可爱啊!”这是1990年呢,我以前在大陆哪里听过这样的称赞,真是给他昏倒。
上午的课完毕,同学们很热心地带我去买便当。有一个同学说,“量子你有没有吃过油饭?我担保你吃过以后就会爱上我们附中的油饭了。”学校的福利社有炸猪排,卤鸡腿,牛肉面,油饭,炒米粉,都很好吃。
台语“吃饭”念“甲奔”。一到午餐时间,“甲奔皇帝大啦。”大部分同学都有从家里带来的妈妈牌爱心便当,都是不锈钢的便当盒,由当天的值日生用班里的蒸箱蒸过,香喷喷热腾腾的。
每个礼拜我们上五周半天的课,校门关闭到放学才开,只有周六中午大家可以去外面吃饭。第一次去外面吃午饭,同学带我去一个面摊买鱿鱼羹面。老板看我是第一次顾客,还送了一颗卤蛋给我。后来才知道,全台湾的面店都是这么做的,真有人情味。那个鱿鱼羹,滋味鲜美,鱿鱼软嫩,我一下子就爱上了。后来每次想起台湾的美食,总是第一个怀念鱿鱼羹!
如果走附中的后门,马上就到了仁爱路。那里有我们一家最喜欢的“朱记”,是一家做面食的。招牌牛肉馅饼,小米粥,各种面点,都非常赞。我每次回台北都要去朱记,缅怀一下自己青涩的中学时代。我去年回台北去还有去朱记,去了两次呢,而且带着我家三岁的贝贝和一岁弟弟。点了一堆,馅饼,小米粥,小菜,花素蒸饺,三鲜蒸饺,还有馄饨,凉面,牛肉刀削面,还是那么美味,皮QQ的,内馅饱满又鲜美!真的让我感动到口水与泪水齐飞!
怎么写着写着又变成美食讲座了?唉,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