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根到周云的家时,主人已经整治好卤豆筋和皮蛋豆腐冷盘,蒸笼上的蒸鱼发出诱人的香味,另一个锅上烧着沸腾的番茄鸡蛋汤。周云热情地把他迎进屋里,使他冰冻麻木的身心顿时感觉温暖。
“ 已经快做好晚饭了啊!不是说等我来露两手吗?你可真行,还搞得这么丰富。 ” 佑根放松下来,语带感激地说。
“ 这些全是小菜一碟。豆筋豆腐和汤都是为迎接老兄您准备的,我自个儿的话,这条鱼就足够对付了。 ” 周云一边倒葡萄酒一边说: “ 不瞒你说,我高中时就独立生活,自己照顾自己,做饭根本不算一回事。以前老吃你做的,只不过是你好欺负我偷懒,其实我的手艺还真不比你差。 ”
“ 啊,那你骗得我够惨。我那时还以为贵公子你养尊处优惯了不沾油烟呢。 ” 佑根知道周云人虽然浮夸些,脾气倒是直爽大方的,心里觉得喜欢,就又笑道: “ 看样子你现在没事了?股市好转了?不用流血割肉了? ”
“ 嗯,上周反弹了,我也算死里逃生了一回,痛还是痛,没那么惨了。 ”
“ 那就好,以后你要小心点了。"
他俩各怀了心事, 那入口有点苦涩的红葡萄酒便成了安慰, 不一会的工夫就喝了两瓶. 佑根的脸早红成猴子屁股般, 周云却是越喝脸越青人越兴奋的类型. 他指着墙角一堆的葡萄酒对摇手拒绝他添酒的佑根说:
“喝! 酒还多的是.咱别的没有, 酒还喝得起. 今晚你要不醉不归.”
“醉了我就没法回去了.” 佑根说. 突然明白了其实自己一开始就是想来宿醉不归的. 实在不能想像对着何洁的情形, 一定会郁闷沮丧不堪的.
“那你就在这沙发上再将就一晚呗.” 周云满不在乎地说. 感觉两人之间很有点难兄难弟的意思. 他想在这人面前是不必提防的, 似乎差不多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便又说:
“老哥, 你现在看我还挺好的吧? 其实我的危机还没有过去, 股票离赢回本钱还远着呢! 估计10年也未必能回本. 我已经不抱希望了, 大不了最后申请个人破产. 我这可不是看开了, 只不过是对割肉的痛苦已经麻木了. 我已经发现了, 人对痛苦的反应有好几个过程的.”
“好几个过程? 什么过程?”
“最先是对痛苦十分敏感, 痛不欲生, 就像刚被刺进一刀时那样椎心泣血地痛. 然后慢慢变成闷闷的痛, 不过心里还是怀有希望的, 因为有希望所以那痛还能承受吧. 最后就变成完全绝望了, 而且也完全麻木了. 伤口还血淋淋的横在那, 可我们就已经拒绝去看, 去感觉, 去医治了. 大脑得到一个假象, 假装伤口根本不存在了. 那是大脑自以为是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 其实那意味着, 我们已经非常接近死亡了.”
“这么可怕啊! 但是想想好像你的发现很有道理. 那你的股票的痛属于哪个阶段了?” 佑根问. 他感觉有点庆幸, 自己找工作之痛应该属于第二阶段了. 还有希望.
“看起来好像是第二阶段, 就是还有希望的那种. 要命的是股票之痛永远都是让你闷闷地痛着又怀抱渺茫的希望, 其实已经是麻木状态你自己却不知道.”
“只要是还有希望就好. 要么你就壮士断臂把自己置于死地而后生, 那也算个英雄.” 佑根心情好了点, 就发出豪言壮语来.
“可惜股市都是狗熊的多, 而且是狗熊才好行运.” 周云的心情转而悲凉, 说:
“佑根你还真有悟性, 做股票的话一定比我强. 我每次跟你聊都有菩提灌顶之感. 你是英雄我注定只能做狗熊. 没办法这是天性决定的. 怎么做股票其实也是身不由己, 都是性格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