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鹏哥告诉她西安爸爸得了肺癌的时候,她有一种怪异恐怖的感觉。怎么会?她的两个父亲,前后不到两年,分别都得了同样的绝症?她只能希望,西安爸爸不要象父亲一样,不治而逝,而是象她的堂哥、舅公及公爹一样,最终能够康复。
她把公爹康复的经验与鹏哥分享,还开始寄一些抗癌的营养品回去。同时,她办理了回国签证,以防万一。
西安爸的病情不断恶化。四个月后,医生下了病危通知,鹏哥希望她能回去一趟。她仍旧抱着希望,希望这病危通知只是误报。有一个阿姨,几十年前也接过病危通知,到现在都还健在。不过她还是决定回西安一趟,希望不管怎样,至少能够帮助精疲力竭的鹏哥照顾西安爸爸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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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明一直都说,爷爷希望见她一面。她便问崇明这次有没有机会一起去趟西安。崇明很爽快地说好,并专程到香港接她,还买好了一起去西安的机票。崇明非常细心,怕她从南半球的夏季过来,适应不了西安的寒冷冬季,特意带了件大衣给她。
他们在南山吃了早茶。因为时间还早,她和崇明去了一个购物中心,买了一些冬衣。
没想到,去机场的路上堵车。也难怪,再过两个星期就要过年了。深圳这个移民城,返乡过年的人总是格外地多。
到达机场的时候,闸门已经关了,差15分钟没有赶上原定12点55分的飞机。
好在当天还有一趟去西安的飞机,他们改签到了4点的航班。结果飞机又晚点,5点钟才起飞。
她知道崇光会来机场接崇明,而堂哥或者鹏哥则会来接她。
在机场等行李的时候,崇明指给她看崇光,她看到了,虽然从来没有联系过,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远远地招手打了个招呼。崇光看她的表情,很好奇。
堂哥也来了,她只介绍说,崇明是位朋友,也从深圳来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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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哥的车开离机场不远,电话响了。她的飞机7点着陆,西安爸爸6点36分走了!堂姐后来说,这都是命!两个哥哥带着她去向西安爸爸的遗体告别。西安爸瘦小的遗体躺在一床崭新的棉被下,脚上是崭新的黑布鞋,头上是崭新的黑色鸭舌帽。他的脸色很安详,只是象蜡像一样平坦且没有一丝血色。
流着眼泪,她和鹏哥一起向西安爸的遗体叩头告别了。
第二天一早,堂姐和嫂子来宾馆接她,一起去西安爸在东郊的寓所,鹏哥一早已经先去了。
西安妈已经将小小的客厅布置成了灵堂,西安爸的照片笑意盈盈地看着大家。桌上摆满了供果,录音机里放着佛号。供桌前摆了一个盆子用来烧纸钱给老人家。不久,所有的堂哥堂姐及除二姐夫之外的所有家人也都来了。他们刚刚换了丧服,就开始有朋友和同事来悼念。有人赠送挽联,但是多数人赠送现金,请鹏哥代购花圈。
将近中午的时候,鹏哥联络好了殡仪馆,她于是与鹏哥一起,将遗体护送往殡仪馆,并办理了有关追悼会的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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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崇明来短信,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因为崇明第三天就要赶回深圳,她决定当天下午找时间去见94岁高龄的爷爷及其他家人。于是吃完中饭,他让鹏哥先回东郊,自己回了宾馆,说好了晚一点自己打车过去。
在爷爷那里,他见到了爷爷、崇光、崇光的孩子威威、叔叔的女儿红杏,还有父亲的最后一位女友铁红。
她惊讶地发现,崇光和爷爷好像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两枚钱币,只是一枚古旧一些,一枚新鲜一些。
爷爷的背都驮了,但声音洪亮,肤色白里透红,象父亲当年一样。桌子上摆着笔墨,是爷爷的。
爷爷说给她往澳洲写了很多信,都被退回来了。她说她其实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爷爷记得,说她当时问,“请问治国在家吗?”奶奶立刻勃然大怒,说“不在!”原来奶奶是觉得竟然有人敢对她的儿子直呼其名,是可忍,孰不可忍!那是她第一次打电话给父亲。
爷爷床边地桌子上,摆放着奶奶的遗像。她觉得自己遗传了奶奶笑起来的唇形。
她希望自己能多逗留一些时间,又觉得应该早些回东郊陪伴鹏哥料理丧事。
于是她告别了崇明等,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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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东郊,楼下已经摆满了花圈,挽联都是堂哥写的。那天晚上她和鹏哥一起为西安爸守灵。第二天早上,她捧着西安爸的遗像,鹏哥举着幡,带着三四十位家人前往殡仪馆。
下楼的时候,她听到邻居问,抱遗像的那个是谁?
在殡仪馆,有几位阿姨跟她说,“不要怪你爸。”她说,“我不怪他!我爸欠我的,他都还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