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回失落的自豪感
黛绿年华
理由正当的自豪感,是健康人生的兴奋剂,使人愉悦,催人奋发。
在小学和中学时,还不懂得政治和国家大事,那时主要为自己而自豪:为学习成绩优异而自豪,为考入清华而自豪……。
其后则为考研成功而自豪,工作后为科研进展而自豪,为获得了国外奖学金,可以出国攻PhD而自豪……。
成年以后懂得了“先有国,后有家”的道理,这时起就主要为祖国取得的每一项进步而自豪:为两弹一星而自豪,为中国GDP开始超越列强而自豪……。
因为是同时为国家和自己而自豪,就有了许多引以自豪的理由,所以心中常常充满自豪感!
当内心充满自豪感时,就觉得人生特别踏实和多姿多彩!
出国后的最初几年,还在为中国经济迅速发展,将要超德,超日,超美而自豪,为自己获得PhD,并在大公司找到对口的科研工作而自豪……。
但当一切都稳定下来,进入平平淡淡的工作和生活以后,某一天我忽然发现:曾经的自豪感不知何时已经远去,我已找不到“引以自豪的理由”!
我不会因为自己的工作成绩而自豪,因为我知道我圆满完成工作任务只是为了对得起公司付给我的工资。我不是在为我的祖国而工作,我不可能从内心深处产生自豪感。
我也很难再为中国的成就而自豪。中国经济腾飞,连续超德,超日,甚至10年后可能超美,但我觉得这些都是别人干出来的,我并未参与其中,没有出过力,所以我“非常不好意思”以中国的这些成就而自豪。
我更加不可能因为澳洲和悉尼而自豪,无论这个国家和这个城市多么美丽富饶和友善,我知道这些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虽然我会在悉尼工作和生活许多年,但最终我也许会回到北京,或是回到我那“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故乡去。
当内心失落了自豪感时,人生就变得苍白,空虚甚至索然无味!
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白人同事们让我寻回了失落的自豪感。
我所工作的实验室有几个部门,数百位科研人员和实验员,全部是英国和欧裔白人,只有一个“非白人”就是我。
我们的工作有少量基础研究,此外主要就是解决生产一线的实际问题,经常涉及到数理化的一些基本知识,对此我基本上是驾轻就熟,得心应手。
不知从何时开始,科里的同事们遇到数学物理方面的难题就会来问我,而我总能给他们正确的答案,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后来,别的科室甚至别的部门的人碰到疑难也来问我了。
其中一个化学分析部同事最有趣了。他问:一种已知气体的样品,测得温度压强体积分别是T1,P1,V1,如何算出这气体样品的重量?我感到很惊讶,这是他本职工作的基本技能,怎么可以不会呢?
我告诉他,虽然气体的体积随温度及压强变化因而没有确定的比重,但所有已知气体在标准状态下,即T2等于绝对温度273度(摄氏零度),P2等于一个大气压条件下的比重都已确定。对于一定量的气体,根据理想气体定律可以推导出(P1V1)/ T1 =(P2V2)/ T2,将已知的五个参数代入此方程,算出标准状态下的体积V2,再乘以标准状态下的比重,就得出该气体的重量了。另一种方法是根据理想气体定律,直接将测得之T1,P1,V1值代入方程P1V1 = nRT1,R为气体常数,求得样品气体的克分子数n,再乘以其克分子重量,就得出该气体的重量了。
我把计算步骤详细写下来,并一点一点地给他解释,直到他表示懂了为止。
但一段时间后,他又会来问我这个问题,只是温度压强和体积数据不同而已。如此反复,到现在已经几年了,他始终没有学会这一计算。我觉得根本原因是他对物理学的许多基本概念没有理解,更谈不上运用了。
由此我觉得中国从小学到大学本科的教育虽然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但与西方相比,我们的基础知识就是学得比较扎实!我们既不能妄自尊大,拒绝学习别人的长处,也不必妄自菲薄,否定自己的长处!
还有一些在职读大学的年轻同事跑来问我一些家庭作业中的问题,比如某道偏微分方程如何解等等……。
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我想只要我继续在这里工作下去,我的白人同事们就会继续将我当成为他们的数学,物理释疑解惑的“Consultant”的。
同事们问我:“中国的工程师们都像你这样,数学物理这么厉害吗?”我说:“是啊,他们中很多人数学物理比我还要好!”
能够为中国人争光,我感到很自豪!
(黛绿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