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跟鞋

二月的时候，同事离职，我想送她一个小礼物做纪念，周末冒雨去买。出门前小葛问：妈妈，你不打算让我陪你？

这个鬼丫头，我去买菜，她怎么不主动说陪我去呢？

美其名曰是陪我，实际是有自己小算盘。

每次这样的陪伴她都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这次，她得到了一双高统靴！

有一点跟儿，不算高，但也算她的第一双高跟鞋了。

试穿的时候她走起来不大自然，转身问我：妈妈，这鞋是给小孩穿的吗？

呵呵，她仍认为自己是小孩。（我听了真开心！）

我回答她：你上学当然不能穿。周末可以穿啊，很酷的。

她很兴奋地抱着鞋和我回家。

第二天，去中文学校。下课后她看的我第一句是：妈妈，Catharine 今天也穿了高统靴，和我的很像，吓了我一跳。

她也是第一次穿？

是啊。

你们撞靴了，哈哈。

嗯，细看，差别还是蛮大的。我的这双Design 更好看！

接下来这几个周末，小葛都是长统靴配牛仔裤。因为有点跟儿，会显得腿更长。

看她青春洋溢亭亭玉立的样子，不仅想起当年的自己。

我的第一双有一点点跟儿的鞋是我高考前那年夏天穿的一双皮凉鞋。铁锈红色。

其实，那不是我的鞋，是妈妈的。她淘汰给我了。我从初一开始就捡妈妈的衣服穿。记得，第一件是个呢子外套，镶拼色，袖子是米色，身体是咖啡色，腰身收得很好，妈妈生了三个孩子后不再有一尺七寸小蛮腰，就把那件衣服给我了。第二件，是个杏红色的短袖，说短袖不确切，其实，是旗袍袖（肩和身体连裁，所谓的袖子，就是顺着肩，柳下来两寸）。妈妈结婚后和婆家人第一次拍全家福就穿的那件衣服，妈妈把头发高高的绾起来，头颈和肩被那件衣服衬得非常秀美。

后来，陆陆续续，我穿了不少妈妈的衣服，比如，妈妈用热水洗羊毛衫，干了以后缩得一踏糊涂，只好给我；还有，她骑车把一条全毛裤子刮了一个大大的三角口子，严重破相，扔了可惜，就改小给我穿。总之，我小时侯，经常穿这样不合小孩身份的衣服！

那双皮凉鞋，我不知道妈妈已经穿了多少年，不过保养得很好，所以不显旧象。如果是高跟鞋，妈妈肯定不会同意我穿到学校去。那一厘米的方跟儿，不要说以现在的标准，就是以当时的眼光，也不算什么。不过，和我们平时穿的鞋相比，还是要高一点点。

那时，距离高考大概一月有余，上学就是模拟考试，然后讲解试卷；我们的情绪完全被考试成绩左右，考得好，就会觉得一只脚已经迈进了大学；考得不好，就仿佛是世界末日。

记得，那天，我们在做数学考卷，班主任郭老师监考，他和平时一样在教室的过道轻轻地走来走去；不一样的是，他每次走过我身边都会盯着我的鞋子看。

几天后，老师和我有一次谈话。

老师很直接地表扬我模拟考试以来的稳定表现，并说了一些对我期望很高之类的话；最后，很婉转很小心地提醒我：阿葛啊，马上就到临门一脚的时候了，我们要专心啊，不能把心思放到不该放的地方啊。

我当时没有完全领会老师的意思。回家的路上我想了半天，突然恍然大悟，老师是觉得我穿“高跟鞋”，把心思放在打扮上了呀！

这都哪儿更哪儿啊，明明是妈妈不要的破烂，却被误认为我爱打扮！

那天回家，我冲着妈妈发了一通脾气！你总是给我穿你不要了的衣服，搞得老师都误解我！初中老师是这样，高中老师又是这样！你把这双鞋子拿回去，我再也不要穿了！

妈妈被我这样的反常情绪搞得莫名其妙。大概看在高考在即，就没和我计较。

那双所谓的我的第一双“高跟鞋”就这样被我打入冷宫了！

后记，

2007年夏天回国省亲，和郭老师夫妇重聚，交谈甚欢。席间，提及“高跟鞋”一事，老师居然还记得。老师说，高中最后一年他最担心的是我会早恋。还好，没有发生！席间的男同学马上说，我们都有那个贼心，可没有贼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