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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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凡妮是我在西雅图的一个模特。

那时候,虽然有几个学生帮忙,但是,我更需要比较成熟的女性做模特,缇凡妮是最好的。我那个时候的工作是兼职的老师,生活拮据,我的太太支持我去做我自己觉得对的事,当然主要是画画。我在家对面的咖啡馆认识了缇凡妮。她有二十五六岁,梦露一般的身材,皮肤白皙(美国人叫那样“苍白”),金发碧眼,说话的嗓音象铃铛一样清脆,她好像是做电脑的,为微软工作,但我对那个话题没有兴趣,没有问得更具体一点。她在那里凝视一张画,咖啡馆里有点小情调的东西,我说那是我“不小心”画的,她不信,觉得很可笑,有点傲慢地说:“我知道你说谎了,但是我可以去看看你的画,如果你真的会画画的话”。当然,参观了我不大的画室里的画,她就再也没有那样的口气对我说话了。

她希望给我做人体模特,虽然她从来没有在别的场合做过模特,她还是很能找到感觉的,而我没有什么主意,随便画画素描,当时很迷茫该画什么有“创意”的东西。一次,她说,你是不是真的需要我做模特?!我说是啊,怎么了?她说她想看到我画点不一样的东西出来,然后就开始说她的艺术思想,一套一套的,我好像碰到了一个导师一样。她又准备了一些很奇奇怪怪的衣服,有一种欧洲女人束腰的,把自己紧紧地系起来,的确有很另类的感觉。我画缇凡妮各种各样的姿态和服饰,但是并不觉得适合自己。最后很奇怪地画了一本,都是她躺下来以测量和实际尺寸用水彩画画的她的俯视的身体部分,几乎就成了现代主义的档案柜,一开始并没有计划,只是好玩,竟越来越觉得有意义把它画完了。这样的方式,我也画了其他很多模特,放在一起有一大叠书,我们称它们是“人体雕塑”。

那个时候,我平日没有事,也就是画画,虽然没有展览的机会,但她有时间就来帮忙,象是做大事情一样,也觉得充实很多。她有一次想到,为什么我们人物画都是在工作室里画的呢?没有太阳直接照在身体上,难道不觉得少了点什么?我说是啊,可是在公共场所裸露犯法啊?她想了想,说她有点子了,就带我去一个绝少有人去的地方,只记得我们翻过一个铁路桥,绕过铁路围栏,竟然找到一片没有人干扰的地方,有溪流,有植物,更有阳光。以后我们经常去那里,我画了很多树荫斑驳下的俯视的水彩人体。

最后,我终于有了想法要画俯视构图的油画了,我画了很久很久,在同一张画布上,我用了几个月的时间,这是我最成功的一张“缇凡妮”,它是等身尺寸的人物油画,几乎是我的代表作,缇凡妮在画里睡着了,她穿的是在西雅图最常见的Old Navy的牛仔短裤,粉色的汗衫,身上没有一丁点其他装饰物件,她似乎是飘浮在单色的背景里 - 这是我的心境的流露,一个东方人,漂浮在西方的现实里,不现实地接触着这样一个美丽的西方女子,描绘得如此具体,连纽扣上的Old Navy - Blue Jeans都显出来,气氛却象在梦里一样,有一种死亡的气息,但又象等待着重生:这完完全全是我在西雅图时期的状态,我体验到这样的真实,缇凡妮成了我自己的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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