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赏荷
赏荷,是北京城夏日里的一桩乐事。近年来,京城有水的公园大多种上了荷,赏荷的去处也就多了起来。
赏荷去处多。今年6月中旬才过,我先去了北海、什刹海,那时时令尚早,湖面上一片碧绿,只零星点缀着几朵才露出尖尖角的小荷,小荷是淡淡的粉白色,远望去恰似芭蕾舞演员的足尖,从绿色帷幕后面慢慢探出,再轻轻落下,许是不愿惊醒四围绿衣仙子们的清梦吧……
几天后,我和两个孩子到了杭州西湖的曲院风荷。原以为可以在那里赶上荷花争艳,然而那里的情形和北京相似,依然是万绿丛中几点红的样子。孩子们问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荷花盛开呢?我说怕是要等到农历的6月中,有杨万里(宋)诗为证,还顺便为他们讲解了那首脍炙人口的诗《晓出净慈寺送林子方》:
“毕竟西湖六月中, 风光不与四时同。 接天莲叶无穷碧, 映日荷花别样红。”
按计划我7月7号回美国,掐指算来今年怕是赶不上看荷花盛开了。
回到北京,7月的第一个周末,妹妹约我们去颐和园,说是荷花开了,于是我欣然前往,心想就算多看一回含苞待放的荷也是好的,何况颐和园我也百去不厌。
那天我们进了颐和园西宫门,那里远离喧闹,游人不多。
进了公园,我们沿湖边走着,一阵微风迎面吹来,未见荷花已闻到了荷香。荷叶的幽香是一种诱惑,温婉地渗透、弥漫在空气里,让人顿觉暑气尽消,清新而舒畅。在荷香诱惑下,我们加快了脚步……
到了长堤近旁的湖面上,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今年的荷花比时令开得早,目光所及处都是翠绿欲滴的叶和粉红优雅的花,它们错落有致相映生辉,那般的茂密与娇艳,这是我今生见到过的一幅最美、最壮观的盛荷图了,这样的图画简直美得让人心颤。
我们坐在柳荫下,静静观赏:朵朵荷花展开了粉红的笑脸,团团荷叶轻摆着碧绿的罗裙,风儿吹过,花儿们垂下头来交头接耳说了几句悄悄话,之后她们仿佛商量好了一般,一起闪亮登场,手拉手跳起了华尔兹。这些凌波仙子们花美衣香,舞姿曼妙、摇曳生姿,它们在湖面上舞出了一道道优美的弧线,柔和而流畅。我们感受着荷优雅的风姿与神韵,陶醉在一片花海中……
关于荷,李白这样写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周敦颐这样写道:“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在文人墨客的眼里,荷是花中君子,它高贵挺拔的身姿是那样的正直、孤傲、卓尔不群。荷明明生在污泥中,却是一身“仙风道骨”,宛若飘飘欲仙的飞天。荷的风骨不正表现了中国古代文人那种自然、淡薄、洒脱,襟怀澄澈,涤尽俗尘,洁身自好,独善其身的理想人格吗?
宦海的沉浮,名利场的角逐,世俗的荣辱,在文人眼里不过是心为形役的尴尬与荒谬。只有返归大自然,以山间碧水洗耳洗眼,涤清人间污浊,才能使心灵得到净化,道德得到升华,“心如世上青莲色”(李白)。
咏物最终还是为了喻人,景与情共同构成意境,荷之审美也同感知、想象等因素连在一起,经过人们主观的情感过滤再创作出来。景生情,情生景,情景交融才是上好文章。
我国的传统儒学向来强调文品源于人品,所谓“人品不高,用墨无法”。平庸之辈的笔下,难以写下美妙的诗文。于是我们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白;想到了“不使人间造孽钱”的唐伯虎;想到了遍寻“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桃花源的陶渊明;还想到写下“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这般孤高而洒脱词句的苏东坡……如今有着荷之傲骨而“无俗态”,诗文好,人品高,志趣雅的文人,只怕是再也求之不得了——哪怕寻遍茫茫人海……
再回到触景生情上来,除了赞美荷花,我今天其实还有另一番的感受,还是让我一吐为快吧。
我贴出的那些照片不全是我拍的,其中有蓝天背景的那几张是我北京的一位朋友拍的,他拍照那天我人在杭州,那天北京下了一场多年罕见的、令全市交通瘫痪的大暴雨,大雨过后的北京终于见到了蓝天,为了这罕见的蓝天,我朋友特地跑去颐和园拍了这些照片,我照片上的天空是灰蒙蒙的,那不是飘渺的晨雾,拍照时已近午,那就是真实的、污染严重的北京。我在北京的一个月里每天都是这个样子。我把两组照片都贴在这里是让大家有个对比。
面对这样污浊而诡异的天空,我为荷而不平(当然更为人不平)。荷是这样高贵,又是这样皮实的植物,它们脚踩污泥,却以自己清丽的美使我们悦目,以清香的莲藕、莲子供我们品尝,就连最后的残枝败叶还被雅士们玩味着:“留的残荷听雨声”,它们对人的贡献可谓鞠躬尽瘁了,难道我们还忍心再给它们加上更深的灾难,让它们脚踩污泥的同时还要头顶浊气吗?
看着照片上这些美丽的荷花,不禁想像着,如果有澄澈的天空做背景,如果没有污染的空气阻挡人们的视线,就可以将这片荷花池与后面莽莽苍苍的山野完全连在一起,成就一幅完整的水墨画,一直把景色伸展到天边……那该多美!
我拍的照片
朋友拍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