绅士约翰

退休后培育了诸多爱好却无一精通的家庭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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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是英国公司为我出差期间配备的司机。在机场上我想好了接我的是衣着随意、大大咧咧的小伙子司机,所以当西装革履举止庄重一头白发的约翰举着我的名字牌站在我面前,我竟然差点把他误认为总裁了。

老约翰年过古稀,是为典型的英国绅士。我在中国怕极了挤公共汽车时男子的强悍,绅士们最为讲究的“女士优先”礼节,是我在出差英国期间最快乐的享受,老约翰也过了一把做绅士的瘾,我猜想。

每次车到目的地,老约翰总要下车转到我这边为我拉开车门,起先我不知道他的意思,一推开车门就腾地跳了下来。老约翰自责动作太慢,第二次车一停,疾步绕到我这里,但还是没赶在我推开车门之前—我早就笑盈盈地站在那里了。老约翰一脸尬尴,我才领悟到自己其实不习惯做淑女的。

在街上行走的时候老约翰总是走在外侧。据说很久以前的街上多马粪,马车经过时容易把马粪溅到行人身上,当时的小姐太太们体型犀弱长裙及地,不像现在的姑娘既健壮又穿牛仔裤跑的飞快。所以戴礼帽拄拐装的绅士们就走在外侧抵挡马粪。这个习俗也就沿袭下来了。

过马路时无论有车没车,老约翰总是很习惯地做一个虚无的搀扶手势,过往车辆的驾驶员意识到后会因此减速或停车,而在一旁的我终于体验到做女人常寻寻觅觅的“安全感”。

老 约翰退休前是一家公司的国际销售经理,七十年代末曾来到中国参加国际船事展览,结束后有很多人排队等出租,多为男士。约翰后面是一位中年女士,当轮到约翰 时,他做了个谦让的手势让她先上,“你猜怎么着?”约翰问我,我说我可以想象那女士一脸的惊愕,“是的,她竟然谢谢也没说。” 我说这还是好的呢,如果你是中国人,她会想:“这人不是脑子有问题就是花痴。”

当然七十年代的中国和九十年代是不能比 了。自从石娃的名篇“老派男人”出炉后,中国的女人们毫不掩饰地怀念起儒生和绅士来了。不过约翰的理解并不限于对女士的殷勤。车过岔口约翰会对让道的车主 举手致谢,散步时对每一个路人(那里的人真少)点头微笑,这完全是源于对生活对人类一片爱心的自然流露,也是西方的文化的长期熏陶。

约翰 情趣很高雅,除了爱听古典音乐,还崇尚古朴的、自然的美。他所推荐的景点都是没有受过工业污染、古迹保护的很出色的田园风光。“这就是多赛特,”老约翰一 首操纵着方向盘,腾出另一只手优雅地化了个弧圈,拖长了声调“丘陵逶迤Rolling Hills”。以后每当他骄傲地说出上句:“This is Dorset”, 我立即学着他的语调:“rolling hills.”老约翰不生气,宽厚地笑笑。

几个双休日中, 老约翰驾着公司的奔驰载着我游遍了附近的古城堡、大教堂以及信托机构保管的公爵宫殿。对每一处古迹约翰都会娓娓道出一段历史故事:从猿人石器时代到罗马人入侵,从三百年英法之战的残酷到维多利亚女皇的开明,在他生动的描述下,一长卷的大不列颠历史如画般地展现在我眼前。

最令人感动的是我离开公司回国的那天,对礼节一向不懂也不注意的我准备好了行装等候约翰带我去机场,也没去各个部门道别(和上司以及总裁的道别前一天就做过 了)。老约翰似乎很不经意地的说:“不巧,我有些事情没处理好,还要耽搁半小时,要不你趁此空闲向大家说声再见吧。”他的提醒即让我免于礼节上的失误,又没有让我感到难堪。

英语中有那么多的客套告别话,每一个同事都会说上一大段,而我千篇一律地重复:谢谢款待,希望有一天在上海见面。”

在车上我有点忐忑不安,问老约翰会否我表达的不够,约翰说:“哦,别在意,你告别的很好,从你的眼神和表情大家都知道你是真心的。”

于是我想,如果我年老三十岁,一定会爱上这样善解人意的绅士的。

但如今的英国也不是各个男人都愿意做绅士,是不是太累了?加之年轻的女孩大多不愿意接受“女士优先”的优惠,认为有辱于男女平等的观点。所以可以说,绅士只有在老年人中才有了。

但是我还是欣赏有才有识有风度的绅士。

 

 

《现代家庭》19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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