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井留香（十七）

医院边上的那条小路上，竟然有个泰国餐馆，我在那里走了无数遍，从来不曾注意。只不过是一个黑色的不起眼的双门，推进去却豁然是一个小池塘，还有一个佛像落在塘边。店面很小，各种木雕的佛像错落，还有檀香袅绕。我看着郁兴，不由得嘀咕，难道我们竟然是来拜佛的么，这里是素菜馆么。他笑出了声，看你这样子也不是吃素的阿。

既然郁兴强行毁了我吃咖喱鸡块的兴致，自然是要把这笔帐算回来的。我拿着菜单笑眯眯地看着他，今天你预算多少？郁兴笃定地倒茶然后说，预算这个东西，就好比内裤，有是一定要有的，但不能随便让别人看到的。我嘎然而止，心里暗暗啐他一口。

真的是饿得狠了，柚子肉沙拉，青咖喱鸡肉，配上芒果糯米饭，我食欲大增，心情顿时好得不得了。郁兴叫了啤酒，不太吃菜却看着我筷子飞动。我们开始说班级里的事情，郁兴在外科实习，比起内科更加辛苦，早上六点就要去查房，给所有的病人伤口换药，看检查结果，不过他说很有意思，节奏快。我说那你以后准备做外科了么？郁兴未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以后的事情，慢慢打算吧。

我一边盛了一大勺芒果饭，一边说，怎么能慢慢打算呢，我们都四年级了，明年这个时候都知道分配去向了。郁兴欲言又止，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别那么马列好不好，扫兴么。我不由得一阵气恼，这个人，果然是惹人厌的，他硬拖我出来吃饭，却又莫名其妙地朝我撒气。我正欲发作，他突然说，不好意思，别生气，你过生日，大人不记小人过，然后又给我斟上茶。生生到了嘴边的话，只能又咽了回去，再加上这账单估计不菲，他要是惹毛了先走人了，我只有留在这里洗盘子换钱了。他看我气鼓鼓的，连说了几个外科的笑话，又给我加了个酸辣虾汤，才算开心起来。

快吃完的时候，郁兴说，小成，你过生日许过愿了么？我摇摇头说，我从来不许愿的，这样就不会失望了。郁兴不依不饶，那如果能够实现的话，你会许什么愿呢？这类问题，就好比如果中了百万大奖我该怎么花，从来都没有一点意义，所以我拒绝回答，但是隐隐心里，却浮现出班主任的影子。你呢，我问郁兴，如果你能有个愿望，你会想要什么？不许说什么我的愿望是还要三个愿望，忒贪心。他认真地想了想说，我的愿望是，能够在你每年生日的时候，请你吃饭。

我心里涌起一阵异样，低头看着酸辣虾汤上漂浮着的不知名的香料叶子。小成，我一直满喜欢你的。郁兴的声音悠悠地传过来。餐馆里烛火闪烁，轻轻的泰国音乐在店堂里飘荡。我忽然发现这个餐馆气氛很暧昧，郁兴是早就挑好的，设着套在这里等着我。

谢谢你想到我生日请我吃饭，但我们只是同学而已，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了他一眼，出乎意料郁兴并没有很挫折的样子，他若无其事地把玩着茶杯说，你没谈过恋爱吧，你知道什么是感觉么，跟我相处一段时间再说吧。
他总是这样自以为是，让我原本一点点的感动和内疚立即烟消云散。我斩钉截铁地说，没有谈过恋爱又怎么样，我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顿了顿，为了让自己更加理直气壮一点，又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你是说班主任么？你那个是单相思还差不多吧。

我腾地站起来，把餐巾扔在桌上，本想就这样走开，但是想了想，忍不住说，郁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你么，因为你说话做事情，从来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总觉着自己高着人一等。你对我的感情，和我对他的感情，难道不是一样的么，并不分谁高谁低。我确实喜欢他，单相思也好，一厢情愿也好，我不会因为自己喜欢他就去打搅他，更不会因为他不喜欢我就去诋毁他对别人的感情。

说罢，我转身走出餐馆，匆匆走回寝室。一夜辗转。这毕竟是我二十一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男生说喜欢我，也曾无数次设想这样的场景，却未曾想，是如此地让人不愉快。郁兴竟然知道我对班主任的心思，难道真的这么明显么。想到他讥讽的那句话，心里难过不已，在我心里如此珍惜的感情，却被他如此不屑地说出来，我真的成了他眼中的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