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游戏

岁月如河,逝者如斯。留下的是难以忘怀的某些人,某些事,某些时刻。时而怀旧,且将缥缈的思绪,捺入笔端。我手写我心,能与人分享,也是一桩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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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刚到美国不久。有一天,应邀去一位新结识的美国朋友罗克珊家,看她怎么准备复活节的装饰品和制作供孩子们寻找的彩蛋。罗克珊看我来了,按美式待客习惯先“秀”她的家——领着我把她家楼上楼下各个房间参观一遍。在楼下的一个房间我停下了脚步。这个房间别无他物,只有大大小小、各种动物造型的长毛绒玩具,堆了半间屋,少说也有一、两百吧。洛克珊见我惊奇不已的表情,便指点着那个“玩具山”解释道,这都是她那七岁的儿子玩过的,现在儿子兴趣转移了,这些玩具他碰都不爱碰。只好先堆在这里,以后有的送人,有的丢掉。我顺手拿起一个模样滑稽的长臂猴,发现这玩具还是新的,连标签都还没扯掉呢。我抚摸着长臂猴,心里不禁暗暗感叹,怪不得人们说,美国是老年人的坟墓,中年人的战场,小孩子的天堂,信哉斯言,眼前不正是一幅真实写照?

     

我就不记得我小时候,曾拥有过哪怕是一个这样的长毛绒玩具。我们成长于物质匮乏、艰苦朴素的年代。父母们多半不会从低微的工资里抽出几分之一,给儿子买那种会沿着轨道奔驰的小火车,或给女儿买那种穿着洋纱裙,会眨眼睛的洋娃娃,虽然这是那个时候大多数男孩子和女孩子的梦想。太贵了呀,我们玩不起这么奢侈的玩具。

     

但没有这些奢侈的玩具,我们的童年就黯淡无光,枯燥乏味吗?非也。我们那时候,可不是整天守着电视机看电视,也不是对着电脑或游戏机打电子游戏,我们是成群结伙地在一起跑、跳、嬉戏,用灵活的手、脚和身体玩着各种花样繁多、生动有趣的户外游戏。这些儿童游戏,今天的孩子们可能大多连听说都没听说过。将来,怕是不会有人再记起了。

 

小时候,我们是怎么玩的呢?男孩子,女孩子,各有各的游戏。男孩子常玩的游戏有:斗鸡、滚铁环、弹琉弹、拍洋画、抽陀螺;女孩子们常玩的游戏有:踢毽子、跳绳、跳皮筋、跳房子、翻花绳、抓骨头子。也有不分男孩女孩,大家一起玩的游戏,比如捉迷藏、丢手帕、杀羊、老鹰抓小鸡、官打捉贼、我们都是木头人等。

 

先来说说男孩子的游戏。

 

是男孩子们最热衷的游戏之一。斗姿是,左腿金鸡独立,右腿抬至左膝之上,用双手端住,形成一个尖角对外的三角型,状如大炮,咄咄逼人。战斗开始,双方闪跳腾挪,瞅准机会就架着膝盖向对方进攻。进攻也讲究战术,上挑,下压,左拨,右挡,最具“杀伤力”的当数冲撞,它常能一“炮”轰倒对手,夺取胜局。斗鸡可以是单兵作战,也可以是兵分两阵的厮杀。这时只见两军相峙,排“炮”对列。一声呐喊,双方人马,架起“大炮” 向对方阵营汹汹进攻,一时间尘土飞扬,喊声震耳,斗的难分难解。有时一身强力壮的霸主,以一当十迎战群小,颇有“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之气概。斗鸡中的常胜将军往往能博得群童的拥戴,成为自然产生的孩子王。

 

滚铁环,也是男孩子中十分流行的游戏。这个游戏需要铁环和铁钩两件器械。铁环,是直径3035厘米的铸铁圆环;铁钩长约一臂,一头弯成手柄,便于把握,另一头做成个“凹”型,使铁环能嵌在其中。玩的时候,用铁勾推动铁环向前滚动,以铁勾控制其方向,可直走、拐弯、上坡、下坡、绕圈。滚铁环有一定的难度,需要一定的技巧。会滚铁环的男孩子,可以推着铁环从家一直走到学校,放学了,再从学校一路滚着铁环回家。据报载,当年全国尽人皆知的11岁神童谢彦波,1978年就是滚着铁环进入中国科技大的。

 

弹琉弹,简直就是那个年代男孩子迷恋的微型高尔夫球。琉弹是一种玻璃球,大小有如美国快餐连锁店里常备的、放在大圆形透明塑料罐里,投币可买的糖球。颜色既有无色的,也有五彩的。玩时先在地上挖个小圆洞,叫做“堡”,再在离洞数尺远的地上划一条线,一群男孩就在线后或蹲或站或干脆趴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地用食指和拇指把手里的琉弹向“堡”中弹去。谁的琉弹先进堡,谁就成了老虎,可以去进攻别人,即用自己的琉弹打别人的琉弹,打中谁,就缴获谁的琉弹。

 

拍洋画,是低年级孩子最常玩的一种游戏。所谓“洋画”,是一种五颜六色的小画片,每张有半张名片大小,上面印着三国人物、水浒人物、聊斋人物等。虽然那些“洋画”印得远不如今天的卡通画精致,但洋画吸引孩子之处在于一套总有数十枚,集齐了,就是一个完整的历史故事。玩的时候,每个孩子出一张或数张洋画,摞在一起,摆在地上,然后轮流用手在地上拍,看谁能将洋画拍翻背,拍翻过来的洋画即为战利品。为了能把别的孩子的洋画赢过来,集齐一套历史人物,孩子们在地上拼命地拍打着,全然不顾尘土沾满手脸,鼻涕挂在嘴上。对他们来说,还有什么比拍翻一叠洋画,统统纳入自己袋中更快乐的事呢?男孩们孜孜不倦地在地上拍着、摔着的还有用烟盒叠成的三角和用旧练习本或杂志封面叠成的正方形的方宝。不管是拍还是摔,只要能把对手放在地上的三角或方宝弄翻个儿,就算赢。

 

抽陀螺,也是那个时候的男孩们都很熟悉的一种游戏。陀螺多半不是花钱买的,而是自制的。制作方法也不复杂,找一段硬点的木头,用刀削成漏斗形,沿上方边缘刻道槽,用来绕抽陀螺的绳子,一只陀螺便做好了。抽陀螺的鞭子是用木棍或竹竿在端头拴一布条。玩之前,用鞭子缠紧陀螺,再猛地一甩,陀螺就随着惯性转了起来,在陀螺快停下来时抽上一鞭,让它一直地转悠。抽陀螺也还是需要点技巧的,要快而准,还要抽在轴点上。要不然,陀螺就会歪倒在地而“罢转”了。

 

男孩们的游戏当然并不限于以上提到的,还有什么挤棉油呀、踢沙袋呀、斗老将呀,还有自制弹弓、滑车,甚至火药手枪什么的,多着呢。还是让当年对这些游戏乐此不疲的男士们自己去慢慢回想吧。咱们现在再来看看那时候的女孩子都有些什么游戏。

 

踢毽子,在国防语言学院,课间休息的时候,你有时能看到几个学生,还往往是男生,围成一圈共踢一毽(沙包),毽落到谁面前,谁可以任意选择踢法将毽复踢给其他人,毽在谁面前落地算谁输。我们小时候也踢毽子,那可是女生的专利,而且踢的是名副其实的毽子——用一个制钱、一段鹅毛管和几根公鸡羽毛做成的毽子。这样的毽子如今已很难见到了。毽子可以踢出多种花样。主要有平踢和五花。平踢是用脚内侧踢,俗称"盘毽子"。五花包括悬、点、撇、勾、翩。先是脚不沾地踢五下,接着脚沾地平踢五下,再用脚外侧反踢五下,然后用膝盖将毽子向上弹起,毽子落下时用脚尖勾踢五下,最后是翩,人跳起来,左脚从右腿后面别过去将毽子踢起。女孩们在冬天围在一起快乐地踢毽子,是小学校里一道可爱的风景。

 

跳绳,女孩子玩得多些,但也并不仅限于女孩子玩。跳绳有短绳和长绳之分,短绳可单人跳或双人跳,长绳则为多人跳。跳绳方法多种,有单脚跳、单脚换跳,双脚并跳,双脚空中前后与左右分跳等。跳长绳时可以排队轮流上场,每人跳一跳、二跳或三跳,然后跳出去,换下一个人上。也可以数人一起跳,各跳各的花样,但跳起和落地的动作要一致,才能避免触绳和拦绳的失误。

 

跳橡皮筋,是女孩们的最爱。游戏时,由两人拉着约3-4米长的皮筋,牵直固定,参加者即可在皮筋上来回跳跃。基本动作有:点、迈、勾、挑、跨、碰、压、踢、绊、搅、绕、盘、踩、掏、摆、顶、转等,同时还可组合跳出若干个花样来。比如踩跳就是一只脚在皮筋上,一只脚在皮筋下;勾跳就是越过靠近自己这边的皮筋,再用脚从下面勾另一边的皮筋;节节高就是从脚踝处开始跳,再升至膝盖处,腰部,胸部,脖子,直至拉皮筋者双手将皮筋高举过头。跳的难度越来越大,不仅要跳得高,还要跳出一定的花样,才能升级。否则就算输了,只得换去拉皮筋。女孩们常常一边有节奏地跳着,一边口中还念念有词:“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千朵花儿红又红,刘胡兰姐姐是英雄,从小是个好孩子,长大是个女英雄。”“董存瑞,十八岁,参加了革命游击队。炸碉堡,牺牲了,他的任务完成了。”记得《小朋友》上也登过跳皮筋的歌谣:“橡皮筋,跳不停,练好脚劲当民兵。 ”

 

跳房子,只要有一块平地就可以玩。用粉笔在地上画出两排大方格,最高处是个半圆形或尖顶。用一块小瓦片抛进第一格,单脚跳进去把它往前踢。一格一格往前踢的过程中,不能压到格边,不能双脚着地,也不能在一个格子里踢两次,否则就算犯规,得出局等下一轮。跳完一个来回后,再抛瓦片到第二格,从第二格开始踢。跳完全部格子后,背对房格,将瓦片从头顶向后抛出,叫“背屋”,瓦片落下的格子,即为胜者的“屋子”。此后胜者再跳至自己的“屋子”时,可以双脚落地休息,别人则必须跳过这一间“屋子”。若是瓦片落在别人的屋里,或压了别人屋子的界线都算犯规。最后以拥有“房子”的多少决胜负。跳房子的游戏,也许正是女孩们未来构筑自己家园的最初演练呢。

 

翻花绳,也是女孩子喜欢的游戏。把一截线绳或头绳两端结在一起做成绳套,一人以手指绷成一种花样,另一人用手指插到绷绳花样内往上翻,翻成另一种花样。这样相互交替编翻,直到一方不能再编翻下去为止。常见的花样有“花被单”、“面条”、“降落伞”、“劈柴”等。聪明的女孩子可以不断翻出新花样,而木拙一些的,往往翻过三、四个花样就翻不下去了。

 

抓骨头子儿,骨头子儿是用羊脚或者猪脚骨头上的关节做成的,四个面根据自然形状分别叫做鼓、凹、花生、鞋底。游戏时,先把五颗骨头子儿撒在地上或桌面上,手里拿个小沙包向上抛起,趁它还没落下,迅速翻转地下的子儿,使朝上的形状一致,然后再接住抛起来的沙包。等花色全部一致后,再一次抛起手中的沙包,把地下的骨头子儿全部抓在手中,并接住抛起的沙包。整个动作必须非常迅疾、协调。抓骨头子儿的游戏特别适合女孩子玩,因为女孩子的双手特别灵巧。反过来说,女孩子的双手也许正是通过玩抓骨头子儿这样的游戏才练得格外灵巧敏捷的吧。

 

在那个什么都缺少的年代,一代人的童年就这样在哗啦哗啦的铁环滚动声中,在小手拍地的啪啪声中,在陀螺的左旋右转中,在毽子的上下翻飞中不乏快乐地度过了。我们不会为小时候不曾拥有过半屋子的玩具而遗憾,回首童年,或许我们的记忆比如今的孩子更丰富、更有意思、也更值得怀恋呢。

 


2005725日于枕浪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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