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的蝴蝶梦

身在海外,思念故乡,自然想起故乡的苦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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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蝴蝶眼里噙着泪水,满脸悲哀和惊恐,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凝望着她深爱的宝宝伸着腿,静静地躺在冰凉的地板上,从嘴里和鼻子里流出的鲜血渐渐凝固,变成了黑红色。她的大脑里出现了可怕的幻觉:在地板上躺着的死狗突然变成了双目紧闭、面如死灰、七窍流血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一阵恐惧袭上她的心头,她想立即逃离这个可怕的现场,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费了很大的力气,身子却动不了,仿佛臀部和沙发长在了一起。 “ 我的暖水瓶里咋有了毒药?是谁给我投了毒?为啥给我投毒?”这三个问号像闪电似的,在她脑际反复出现。与此同时,刘小苗和衣躺在床上,害怕得心惊肉跳,辗转难眠,她反复想:“一旦毒死蝴蝶,我自己就成了杀人犯的帮凶,就会戴上脚链手铐坐牢,就会吃枪子。我不想犯罪,不想吃枪子,我有丈夫,有两个上小学的双胞胎女儿,还有正在住院治疗的老母亲。他们都爱我,需要我,盼望我在外好好打工,挣钱养家。再说呢,我和蝴蝶没仇没恨,我为啥害人家呢?”她想到这里,仿佛耳际响起了一个声音:你赶紧去处理掉蝴蝶宿舍里暖水瓶的水,把她的门锁好!刘小苗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深夜三点钟,心想:“蝴蝶可能还没有下班。”于是,她从床上爬起来,发疯似的跑到蝴蝶的宿舍门口,把钥匙插进暗锁孔,可是打不开门,知道蝴蝶在屋里。她把钥匙重新拔出来,抬起手敲门了敲门,不一会儿门开了。她十分震惊地看到,蝴蝶泪流满面,那只可爱的小狗躺在地上,嘴边有一滩黑红色的血。“你还没睡呀?”刘小苗用颤抖的声音说,“啊呀,小狗咋啦?啊,咋流了那么多血?死啦吗?”蝴蝶仿佛从噩梦中被惊醒,慢慢地转过脸来,悲痛地说:“它死啦!”“咋死的?”刘小苗惊慌失色地问。“它替我死啦!”蝴蝶用手指了指打碎的玻璃杯。刘小苗似乎明白了小狗死的原因,呆呆地站着,满脸惊恐,浑身战栗,好似一尊被大风吹得摇摇晃晃的泥塑像。 蝴蝶发觉刘小苗的神态异常,怀疑立即涌上心头——暖水瓶里的毒药莫非与她有关?于是,她问:“刘姐,你有事找我吗?” “没,没啥事,我,我路过这儿,顺,顺便进来看,看你。开水?”刘小苗结结巴巴地说。 蝴蝶心想,刘小苗三更半夜不睡觉来看她,而且神态很异常,这一定有原委,一定有啥重要的事找她。她抬起起手腕,看了看表,不动神色地说:“刘姐,现在三点半了。你咋不睡?找我有事吗?” “呃,我,我看看你的暖水瓶里有,有没开水。”刘小苗搭讪着说。“刘姐,你啥时候给我送来的开水?”蝴蝶追问。“我,我不记得了。”刘小苗搪塞着,脸煞白,眼里露出了恐惧和愧疚的神色,身子像筛糠似的颤抖着。蝴蝶敏感地意识到,刘小苗很可能与暖水瓶里的毒药有关。于是,她拉起刘小苗的手,用和善而信任的目光望着她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刘姐,你别害怕。这事儿我不打算张扬出去。不管是谁给我投毒,我都不报案。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混一碗饭吃。何必置别人死地呢?我心爱的宝宝替我死了,我感到很难过。”蝴蝶说着呜呜地哭起来了。 刘小苗也许是良心发现,也许是蝴蝶的一席话感动了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打自己耳光,一边呜咽着说:“我不是人!我是个畜生!”。到这时,蝴蝶完全明白了,刘小苗与暖水瓶里的毒药有关,她想弄个清楚。她把刘小苗拉起来,用平静的口气说:“刘姐,你别激动,坐下慢慢说。这到底是咋回会事?”刘小苗哽咽着把水上漂如何让她帮助害蝴蝶,她们决定如何投毒等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未了说:“我对不起你! 我感到后怕!你别报案!如果报案,我和她都完了!我有两个女……”蝴蝶打断她的话说:“你放心吧,刘姐,我方才说过了,我不会报案的。大家活得都不容易。”“那我就放心了。我给你磕头啦。”刘小苗说着,扑通一声又跪倒在地上,鸡啄米似的磕起头来。蝴蝶赶紧前将她拉起,说:“别这样!你这样我受不了,会折我的阳寿。”刘小苗从衣兜里掏出一沓子百元票子,送到蝴蝶面前,说:“这是三千块,是水上漂给我的,你拿着,弥补你的精神损失,你用这钱再买只小狗。”蝴蝶感到刘小苗诚实而幼稚,于是笑着说:“这几个钱咋能弥补我的精神损失呢?我不能接受。我心爱的宝宝通人性,忠实于我,为我献出了它自己的宝贵生命,任何狗都代替不了它。”刘小苗以为蝴蝶嫌钱少,不接受,于是说:“你先拿着,等我发了工资再给你。”听了刘小苗的话,蝴蝶笑着说:“刘姐,你误解我了,我不是嫌钱少,我不能接受你的钱。”“那我给你买东西吧。”“我也不要你给我买东西。”“哪我对你做咋才能赎罪呢?”“我只希望你从这件事吸取叫训,今后不要上当,不要给别人当枪使。”刘小苗反复保证听蝴蝶的话,好好做人。刘小苗刚迈出门坎,蝴蝶说:“你回来!”刘小苗以为蝴蝶要把她怎么样,吓得两腿发软,颤颤巍巍地转过身来说:“还有啥事儿?”蝴蝶从提包里拿出一沓子票子,说:“这是三千元钱,你寄回家,给母亲看病。你把她那三千元还给她。”刘小苗万万没有想到蝴蝶给她钱,以为在做梦,眼里露出了惊恐的神色,说:“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钱。这算啥事儿?我帮助她害你,你还接济我。我的钱够。不要不要!”蝴蝶诚恳地说:“你是需要钱,这是你犯错误的原因。你先拿去用,等有了还我,没有就算了。”刘小苗推让了老半天,最后服从了蝴蝶,接受了蝴蝶的慷慨帮助,热泪盈眶地说:“我要记你一辈子的。”刘小苗走后,蝴蝶给宝宝的尸体洗了澡,用新毛巾擦干它的皮毛,用梳子仔细地将它的毛梳好,洒上香水,用自己最喜欢的一条乳白色连衣裙包起起来,抱在怀里,像以往那样在屋里踱起了步子。夜深了,劳作了一天的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心魂飞到另一个世界,忙碌着,享受另一种生活。可是有一种鸟叫夜猫子,正在到处活动,寻找尸体,满足自己的食欲。同时也有一种人,他们在纸醉金迷中过夜生活,满足肉体和精神的欲望,人们也叫这种人夜猫子。一只鸟“喔喔”地叫着,从窗前掠过。蝴蝶知道,这是夜猫子, 一定是闻见宝宝尸体发出的臭味。这种叫声阴森森的,令人感到很不舒服,甚至恐惧。接着,蝴蝶听到一种怪诞的声音。她知道,这是包间里醉生梦死的歌声夹杂着狂笑声。这种声音不时飞出,断断续续地飘进她屋里。此时此刻,她觉得,这种声音比夜猫子叫声更讨厌,更令人恐惧,叫人沮丧。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她觉得有些累,于是把宝宝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茶几上,自己坐在沙发上守护着它。她不相信宝宝会死,认为它睡着了,等天亮它就会像往常样,跳到床上,用毛茸茸的头蹭她的脸颊,把她弄醒。她恍若在做梦,觉得自己死了。她时而看见了马教授。马教授尖刻地问她:“你这几天到哪儿潇洒去了,不来光顾我的课,啊?”她正要和他说话,他飘然离去。她时而看见了母亲。母亲慈祥地微笑着,对她说:“你爸爸的的腿长好了,好好的,和以前一样。我们都很想你。”她张开手臂,去拥抱母亲,可是她突然变幻成一只雪白的鸽子,咕咕地叫了两声,飞走到了天上,顿时和白云融为一体。她时而看见了陈晓。他脸上的神色很严肃,向她缓缓走来,张开手臂拥抱了她一下,立即松开她,转过身就走。她追上去,抓住他的一条胳膊,生气地问:“你咋要走?”“我不认识你。”陈晓冷冷地说。“你胡说。你是个没良心的男人,是个负心郎。”“你不配我爱你。”“我一直等着你。”“你不是我当初爱的那个胡静,你是一只蝴蝶。”“我是胡静,是爱你的人,而不是蝴蝶。”“你是一只迷失方向的蝴蝶。你不听我的劝告,非要在娱乐厅唱歌。”“我要吃饭,要穿衣,自己不挣钱,谁养活我?我还得养活我的残废爸爸和未成年的弟弟,不挣钱,咋办?”“我说过,娱乐厅是肮脏的地方,是色鬼出没的阴暗角落。有姿色的年轻姑娘,在这种地方很容易变坏。我问你,你今天晚上干了啥罪恶勾当?”“我只是陪一个人跳舞,别的什么也没做。”“你参与了一次无耻的群体淫乱,你忘了吗?”“我不明白你在说啥?”“你别装糊涂了,你的行为你自己的历史写下了可耻的一页”“我是个弱女子,是邢严福强暴了我。”“你不要以弱女子为借口,原谅你自己。群体淫乱是罪恶勾当,在任何文明社会都会受到法律的惩罚。我提醒你,你已经失足了,如果不回头,你会越陷越深,最后成为人人厌恶的狗屎。”他说完,突然消失了。她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的茶几上放着用白色连衣裙抱着的宝宝遗体,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她打了两个哈欠,闭起眼睛开始回味自己的梦,想着想着又睡着了。宝宝用柔软的舌头舔她的脸颊,她觉得怪痒痒的,咯咯地笑着说:“宝宝,别舔我了,让我安静一会儿。”宝宝没有听她的话,继续舔她。过了一会儿,她接着说:“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她抱起宝宝,拉开门,走出了屋子。户外满目兼白,洁白的天空,洁白的大地,洁白的树木,洁白的房舍,一切一切都是洁白的,闪烁着柔和的洁白的光芒。蝴蝶身着洁白的连衣裙,抱着宝宝,融入了那洁白的世界。好一个看起来纯净的世界!蝴蝶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很沉重,仿佛穿着厚重的铁鞋,吃力地迈着步子。她怀里的宝宝挣脱开她的手臂,跳到地上,一瘤一拐地走在前面。一眨眼,宝宝不见。她非常着急,大声呼唤:“宝宝,你在哪儿?快回来!宝宝,你在哪儿?快回来!……”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别呼叫了,它走了,永远不回来了。”她转过身去,发现一位老人向她走来!这是一位相貌奇特的老人。他身材高大,足有一米九零;有棱有角的满脸上,皱纹纵横,像一棵沧桑的松树;白发银须飘逸;银白色的眉毛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和善、智慧、犀利的光芒。 “您是—— ”蝴蝶用惊疑的口气问,脸上露出了敬畏的神色。“我就是我,是食人间烟火食的凡夫俗子。哈哈哈哈哈!”老人爽朗地笑着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是胡静,外号叫蝴蝶,是吗?”“是的。您咋认得我?”“你的名字闻名遐迩,谁不认识?你那只可爱的小狗叫宝宝,是吗?”“是,是,是我给它起的名字。”“它是被抛弃的一个可怜的生命。半年前,你在雪地里捡到了它,一直精心地养着它。你们相依为命。”“您知道得这么清楚!”蝴蝶惊愕得目瞪口呆。老人不以为然地笑了,说:“那是只可爱的狗,它比人善良。” “它不应当死,应当好好活着。它通人性,很懂事。我失去它,感到非常痛苦。”蝴蝶说着,眼泪涌出了眼框。 “是的,它忠实你,爱你。昨天夜里,有人给你在暖水瓶里投了毒,要毒死你。可是它为了你活着,选择了自己去死,来报答你的恩情。”蝴蝶感到很震惊,用惊疑的目光望着老人,心想:“这位老人容貌不俗,仙风道骨,一定是个能切会算的智者。不然他对我的情况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老人用右手捋了捋胡须,接着微笑着说:“你一定感到很奇怪,我为啥了你的情况。我告诉你,没有不透风的墙。人们无论做好事或干坏事,天神都知道。人间天堂这个娱乐厅每时每刻发生的人间丑事,扭曲人性,悖逆天道。上天有慧眼,看得一清二楚。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辰不到。你看,在冰天雪地里,你救了那条小狗,喂养它,疼爱它。它在你生命危机之际,救了你的命,牺牲了自己。这就是善有善报。那些贪污盗窃、杀人放火、强奸妇女、群体淫乱的人渣,必然会受到人间法律和天条的惩罚。”“您说得太好了。我永远记住您的话。我为宝宝的灵魂祈祷,祈祷它转生为人。”“你应当祈祷它的灵魂转生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因为在世风日下、道德缺失的今天,道德高尚的人少得可怜。人类很需要为别人的利益牺牲自己的利益,为别人的生命牺牲自己的生命这种忘我的精神,来对抗像钱广和邢严福那类暴发户和权势膨胀的人。这类人的脑子塞满了忘恩负义、自私自利、卑鄙龌龊的东西。他们根本不配做人,只能说,他们是人渣。下辈子他们定是茅坑里的蛆。我说这些你懂吗?”老人愤然道。蝴蝶点点头,说:“您讲的道理很深刻。”“你看,这大地上的一切肮脏的东西都被积雪覆盖的严严实实,看上去好一切都是那么洁白无暇。当太阳出来把积雪融化,一切丑恶的东西都会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因此,丑恶的东西是掩盖不住的,终究会暴露无疑。 ”蝴蝶听了老人的一席话,似懂非懂,正要问个明白,老人突然不见了,周围洁白的世界突然变得肮脏不堪,臭气冲天。她发现自己两腿陷在一个无边无际的臭水湖里,身边尽是腐烂的尸体。她挣扎着想逃离,可是越陷越深,她想大声呼救,可是发不出声音……此时,走廊里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蝴蝶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天已大亮。 第二十九章 那天晚上,水上漂给蝴蝶暖水瓶里投了毒,回到自己的宿舍,感到非常轻松,仿佛肩上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她为自己出了一大口恶气,暗自高兴,得意忘形,换上自己最喜欢的大红旗袍,在穿衣镜前,扭来扭去,久久欣赏自己青春的肉体。她从床头柜里拿出一瓶二锅头,用铮亮的不锈钢开瓶器,熟练地打开瓶盖,站在当地仰起脖子,瓶口对着嘴巴,往嗓眼里灌,发出像老牛喝水似的咕噜咕噜的声响,一边不住地说:“为胜利而干杯!”不一会儿,她将一瓶酒喝了个底朝天,把空瓶扔到墙角,狂笑了几声,眼里冒出了凶光,咬紧牙关狠狠地说:“他妈的,让她见鬼去吧!”然后,她心满意足地躺在温暖的鸭绒被里,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开始做恶梦。 她觉得自己身子很轻,像一只气球,在屋里忽悠忽悠地四处飘荡,时而碰到墙壁上,时而碰到天花板上,时而落在地上,立即又弹跳起来,悠悠地飘起,接着又落在地上……房门慢慢地开启了,一股阴森森的冷风吹进了屋子,紧接着,进来一只白色的小狗,它一瘤一拐地走到水上漂跟前,噌的一声跳在她的肩头上,狠狠地撕咬她。她心里很害怕,用手护起脸颊,不敢出大气,也不敢出声。那狗一边咬她的手,一边说:“你这个婊子比毒蛇还毒辣,投毒杀人,要害死我善良的主人。告诉你,你没有得逞,我把她救了!你会受到惩罚的。我要吃掉你的右手,因为你这只手把毒药投进我主人的暖水瓶里。”说着,它一口咬断她的右手腕,用嘴叼着,一瘤一拐地走出了屋子,房门慢慢的自动关上。水上漂失掉了一只手,觉得钻心的疼,大声哭叫:“疼死我了!我的一只手被狗叼走了。救命!救命!”房门突然哗啦一声被推开了,进来两个警察,手里提着明晃晃的脚链手铐,神色严厉地说:“你被捕了,你犯了杀人罪。借钱要还,杀人偿命,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今天对你执行枪决。”说着,他们给她戴上手铐,扣上脚链。她被扔到一辆装满肉猪的卡车上,行进在大街小巷,游街示众。道路两边拥挤着人,伸着脖子,张着嘴巴,瞪着眼睛,指指点点地看她,一群孩子尾随着卡车,拍着手“嗷嗷”地叫喊着,嬉笑着。一头白毛猪突然问她:“你是人吗?”“看你问的? 我当然是人。”水上漂不高兴地回答。“你不是人,也不是我们的同类,你是披着人皮的一只狼!”“你胡说八道。”“我说真的。你的心魂是恶狼。你带着脚链手铐,只有猎人捕获到的恶狼才会像你这样被捆绑起。你不一会儿就被拉到刑场上吃枪子。不过,你也别害怕,害怕也徒劳,杀人就要偿命。我断定你死后,灵魂会被打到十九层地狱,永不超生。”水上漂正要说些什么反驳那头猪的话,几头猪一起向她进攻,把她从车里轰到了地上,围观的人群发出一阵轰然大笑。她被带到一片荒漠执行枪决。狂风呼呼地肆孽,伸出无形的手,抓起砂石,扬洒在空中,搅得天昏地暗。西边的一个巨大的沙丘上方,悬挂着一轮白惨惨的太阳,像贫血病人的脸庞,有气无力地放射着惨淡的光芒。一群白嘴乌鸦哇哇地叫着,在头顶上盘旋。她害怕极了,瘫在了地上,眼里放出了恐惧欲绝的光芒,本能地大声哭着求饶:“我有罪!我有罪!饶了我吧!我怕!我怕!我不想死。”她的耳边响起了严厉的呵斥声:“你非死不可!”接着,她听见乒的一声枪响,觉得脑袋嗡地响了一声。过了老半天,她慢慢坐起来,用手摸了摸脑袋,没有摸着,四下张望,不见人影,心想:“这是啥地方。”她站起来,辨别了一阵方向,可是确定不了东西南北,不知道朝哪儿走,于是随意走去。她觉得身子轻得像根鸡毛,在空中飘忽。 两个披头散发的二鬼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一个人头马身,手里提着手铐,另一个猪头人身,手里拿着脚链。两个二鬼张开血盆大口, 露出了钢钉似的獠牙,“哈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那笑声阴森森的,用语言无法形容,既像夜猫子叫,又像恶狼嚎,吓得水上漂从空中掉在地上,像一只风中的破塑料袋瑟瑟发抖。 “好你个婊子,游荡到这儿了。老子们到处找你,差点让你逃脱。”二鬼伸出铁叉般的手,把水上漂揪起来,给她戴上脚链手铐,拉着便走。,一眨眼工夫,他们面前突然出现了一条黑水河,黑色的波浪翻滚着,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响。成群结队的鳄鱼张着血乎乎的大嘴,在河里游动。水上漂哆嗦着问:“这,这是啥地方?”“哈哈哈!这是你灵魂归属的入口。”二鬼狂笑着说。“我不明白你们的话。”“你应当明白。”“我不明白。”“时辰已到,别啰嗦了!下去”二鬼把她抓起来,狠狠地扔进河里。她顿时昏厥过去。她睁开眼睛,面前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过了老半天眼睛才慢慢适应,周围的东西渐渐清晰。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光线昏暗的洞穴里,洞壁上挂满了人皮,地上到处堆着血淋淋的人头,靠墙根儿码着死人,散发窒息的恶臭味。 她又昏了过去。她再次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跪在地上,面前是一个黑色长条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金面、红发、目似灯泡的判官,身旁站着两个牛头马面、手持钢鞭的衙役。判官拿起惊堂木,啪的一声拍在桌子,厉声喝道:“报上你的名字?”水上漂哆嗦着说:“李茜茜。”“你的绰号?”“水上漂。”“年龄?”“二十四岁。”“籍贯?”“四川水县。”“学历?”“初中。”“职业?”“娱乐厅服务员。”判官又啪的一声,用惊堂木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喝道:“老实交代!” 水上漂吓得浑身瑟瑟颤抖,说不出话来。 “你们我狠狠地打!”判官下令。 两个衙役挥舞着钢鞭,不停地抽打她,钢鞭声像下冰雹似的,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水上漂昏死过去了。一个二鬼端来一盆人血,泼在她头上,不一会儿她苏醒过来。判官:“职业?老实交待!”水上漂:“娱乐厅陪酒陪睡。”判官:“你常接待的那些嫖客都是些啥鸟?统统交代!”水上漂:“钱广、张扬,邢严福、朱纯才、徐安、邱占祥祥等等。大约有五十多人。我只记住这几个人。”判官:“这些鸟人都是干啥的?”水上漂:“钱广和张扬是商人,其余的都是干部,最低的级别是副处长。”判官:“那些商人挥霍自己骗来的金钱,那些干部贪污受贿,挥霍百姓的血汗。我问你,你能记着他们谁给了你多少钱吗?你如果能彻底交代,本官从轻处罚你。”水上漂:“我一共挣了四百万。记得钱广给了我十五万,张扬给了我十四万。其余的都是那些干部给的。邢严福给了五十万,徐安给了六十万,朱纯才给五十万。邱占祥给了十万,其余的这个三万那个五万,我实在记不清了。”判官:“这些人碴都要受到应有的惩罚,他们的灵魂已经腐烂,肉体都患上了不治之症,如高血压,高血糖,高血脂,心脏病,糖尿病等。阳间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官场腐败,贪官横行。那些贪官把你这类女人作为洗钱的工具,肆无忌惮地贪污,受贿。有的保养一百多小三,贪污受贿几亿,甚至几十亿。这是些人皮狼心的东西,应当在阳间受到法律的制裁,可是当前的体制让他们钻了空子,他们滥用手中的职权,自己管自己,无人监督,人脉复杂,欺上瞒下,多数能逃脱法网,逍遥法外。可是,他们死后,我们要把他们的灵魂用开水煮过,再用油炸,然后打入十九层地狱,让他们永不超生,或转生为苍蝇蚊虫,或转生为猪狗豺狼。”水上漂:“我把自己挣的钱,都送给你们,请饶恕我的罪行。”判官:“在阳间,有钱有势的人,开车撞死人或打死人,用臭钱可以买命。在阴间臭钱就不灵了。现在的阎王爷是当年开封府的清官包大人,健全了由各级各层次各党派组成的监督机构,各级大小官员,秉公执法,廉洁奉公。你企图用阳间的那套恶俗,拿你的臭钱赎罪,只能对你加重惩罚。”判官怒发冲冠,大声命令衙役:“狠狠地打!”两个衙役举起钢鞭向水上漂劈头盖脸抽去。水上漂顿时被打得皮破肉绽,鲜血四溅,昏死过去。她苏醒过来,趴在地上不住地磕头求饶:“饶恕我吧,我要彻底交待罪行。”判官:“统统交代出来!”水上漂:“我给蝴蝶的暖水瓶里投进了剧毒,要把她毒死。”判官:“你为何这样狠心?”水上漂:“以前,我是人间天堂的台柱子。蝴蝶来了,宠爱我的那些客人就迷上了她,把我冷落了,我受不了,嫉妒她,想把她除掉。”判官:“蝴蝶的阳寿还未到,她没有被你毒死。那条叫宝宝的小狗替她死了。 狗的生命和人的生命一样宝贵,所以你的罪行没有丝毫减轻。”水上漂:“求您饶恕我吧,我不想死,我要重新做人。”判官:“你听着,现在宣判你。你道德沦丧,为了金钱出卖灵肉。你失去了人性,因妒忌投毒杀人,行为恶劣,手段毒辣。本应先用开水煮你,再用油炸,然后把你打入十九层地狱。但因为你交待的比较彻底,本官对你从轻处理,只判你用开水煮,然后释放你。现在行刑!”判官话音未落,两个口流鲜血、披头散发的二鬼,把水上漂抓起来,扔进一口沸腾着的开水大锅里……“救命!救命!”水上漂哭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发现天已大亮。 她躺在被窝里,回想恶梦,梦中的情景历历在目 ,十分恐怖!她想起昨天晚上给蝴蝶暖瓶投了毒,吓得全身瘫软,瑟瑟颤抖。她想立即逃跑,可是怎么也坐不起来,浑身像开水烫了似的,疼痛难忍。她发现身上到处是黄豆粒大小的水泡,有的破裂流着黄色的脓水,吓得昏了过去。当她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病房里。医院邀请全市著名皮肤科大夫对她的病进行了三次会诊,可是一直没有确诊,认为是一种医学史上从未有过的怪病。水上漂入院第二天,蝴蝶和刘小苗一起去探望她。水上漂哽咽着说:“对不起你,我有罪,该死。”蝴蝶安慰她说:“事情过去了。我不追究,也不报案。你好好休养,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出院。我们大家都在红尘混饭吃,谁都不容易,我们都吸取教训,好好做人。”水上漂被蝴蝶的一席话感动得痛哭流涕。水上漂住院治疗半年多,病虽然好了,但身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疤痕,漂亮的脸蛋布满了肯坑坑洼洼的麻子,美女成了丑女。出院后,水上漂神经失常了,把钱贴在脸上,到处乱跑,逢人就讲自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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