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提琴 - 我重拾的缘分

很小的时候，曾经学过小提琴。记忆中那过程很短暂，短暂到几乎不能称之为正式学琴。那年我大概七岁，刚刚转学到一个陌生的城市。至于为什麽学小提琴，应该是好奇心加上虚荣心作祟吧。姐姐拉得一手好琴，常在一旁看她练琴的我，十分好奇为什麽这个木盒子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那时班里的小女生也有几个在学琴，在礼拜六下午背起琴盒结伴去少年宫的背影，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也很有些得意洋洋。这让七岁的我有些许的失落。也许就是那背上我自己的琴盒的愿望让我开口对爸妈说我想学琴的吧。

从此姐姐的老师多了我这个毫无天赋的小萝卜头学生。由于动机不纯，自然学的也不是很用心。我天天梦想著能拉姐姐的琴谱，那些曲目多麽美妙呀，可我要面对的是枯燥的练习和我自已都忍受不了的噪音。记得有一段时间爸妈把老师请到家里来，两姐妹一起教，而我的小脑袋里想著的就是上完课的夜宵 - 香浓的牛奶和康元饼干。现在想来我爱吃的性格在小时候就显露无遗了。当然学琴还是给我带来了一些乐趣的。记得我们住的教师楼经常会在炎炎夏日的夜里毫无预警地停电。这个时候，我们全家就会聚在客厅里。拉开窗帘，打开通向阳台的门，任由那月光倾泻了一地。爸爸总是会提议我们来个家庭月光音乐会。所谓音乐会，不外乎姐姐和我各自“表演“小提琴。姐姐的琴声伴著清朗的月光，十分悠扬。至于我制造出的噪音就暂且按下不表了，想来我们彼时的邻居极有可能会因为我的琴声而惧怕停电。可即便是噪音，姐姐和爸妈都听得十分高兴。爸爸妈妈还会唱唱属于他们那个年代的歌。一家其乐融融的画面是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之一。後来因为读高中的姐姐课业日渐繁忙，姐姐决定把小提琴课停了，我也就顺势放弃。当时有些担心爸妈会反对，��我扣上半途而废的帽子。但开明的他们并没有这样，只是在确认我真的想放弃後，便同意了。自认从此脱离苦海的我再没动过学小提琴的念头。那把小小的琴，也在初三出国时送给了家中的亲戚。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已为人妻，为人母。每日忙工作，忙家庭，忙得对我来说连足够的睡眠都是奢侈。就在这样的状态下，去年四月的一天，我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学小提琴的愿望。这个愿望一旦在我心中发芽，便越来越强烈。我一度怀疑自己在经历中年危机，但掐指一算三十还未过半的我似乎还没有中年危机的资格。那是为什麽呢？年过三十才学琴似乎难逃附庸风雅的嫌疑。其实我也没有确切的答案，只是想象著如果当年爸妈是所谓的虎爸虎妈，坚持让我继续学琴，我现在对小提琴会是恨抑或是爱呢？不过这是一个没有意义的假设。我心里应该只是羡慕懂乐器的同龄人有一个宣泄情绪的渠道吧。mimi的音乐老师为我推荐了一个小提琴老师，我便成为了她最年长的学生。再次触摸到琴盒，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时光倒流，我又回到了七岁那年初学小提琴的光景。我诧异于我的肌肉记忆 - 固定肩托之後，我熟练地将琴放在肩膀上，下巴自然地向左转。不知就里的老师高兴地说我的姿势如此标准，有学小提琴的天分。殊不知我的记忆也就仅剩这夹琴的姿势了，因而所谓的"天分"也到此为止。一切从零开始，我又拉起了曾经觉得枯燥无比的音阶。生活依然忙碌，我做不到每天练琴，所以我依然是个不合格的学生。所不同的是成年的我非常享受练琴的时间，哪怕只是短短的十分钟。因为在那十分钟里，我可以完全忘记公司里的程序是哪里出了错，忘记晚上几点钟要和地球另一边的同事开会，忘记明天mimi要带什麽午餐，忘记这个周末是哪个小朋友的生日party。在那十分钟里，我只是一个喜欢小提琴的学生，仅此而已。

在过去的一年中，也曾经因为忙碌或病痛想过放弃，但都在mimi她爸的支持下坚持下来了。其实小提琴和未驯服的野马无异，它是需要被征服的。征服的过程需要我用真心去和它交流。只要用心，它便会回报以更清澈的声音，这和琴谱的难度高低并无关系。和码字一样，练琴也是我所享受的私密时间。在这些时间里放空自己，是为了能在这些时间以外更好地去扮演我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色。虽然这些角色中并不包括作家或小提琴家，因为我远远没有这些角色所需要的才情，但这并不妨碍我在码字和练琴中找到属于我的快乐与绽放。也许这就是我重拾小提琴的初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