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父母者，常常是以教育者自居的。对于顽皮的孩子，人们不是常会说他们“没有爷娘教训”吗。其实孩子有时也会教育父母的。下面就说件孩子教育我们的事。
那时孩子刚到瑞典两年，在读初二。一个夏天的上午，他不在家，去打羽毛球了，我在家看书。突然一只小鸟从半开的窗户里飞了进来，停在我的书架上。我一看，好美丽啊！黄嘴，紫项，橙红的腹部，吱吱地叫，非常好听。我大喜，立刻悄悄走去将窗关了，拿了一条浴巾，开始捕鸟。很快就把它逮住了。然后将它放在一个小纸箱里，上面用面盆压着。我对老婆说：“这鸟，归我们儿子玩了。你看着，别让它飞了。我进城到二手市场去买个笼子来”。说完我就骑车进城，没看到鸟笼卖，就买了个人家养豚鼠的笼子，底盘上面也有铁丝网着，作鸟笼也将就。回家后就将鸟放到笼子里。鸟看到人，在里面乱飞。
儿子回来了。我立刻告诉他这好消息。儿子一听也很高兴，和我一起去看鸟。鸟看到人走近，又开始扑拉拉地扑向笼子。“这鸟好看吗？”我问儿子。他嗯了一声。“给你玩！它叫起来可好听啦”我高兴地说。儿子又嗯了一声。他于是蹲在那儿看鸟，看鸟在里面飞。看了好一阵后，儿子慢慢走到我身边，说：“爸爸，我们把这鸟放了吧”。我狐疑地看着他，他说：“你看，它拼命地往外扑，毛都掉了好几根了”。我说：“没关系的，慢慢它就习惯了。上海公园里提笼养鸟的多着啦。”孩子看着我，沉默了片刻，轻轻地说：“老师说了，鸟的家在自然界，人应当爱鸟……”。
我一时无语，看着我儿子。他也看着我。往常他犯了错误，我看他，他总避开我的眼光。今天父子对视，我却把眼低垂了，我悄悄看了看老婆，她说：“放了吧，怪可怜的……”我想到刚才骑车进城的兴奋，想到买这笼子花的钱，还有点犹豫。老婆又说：“放了吧，儿子是对的”。我想了想，慢慢提起笼子，走到窗口，打开笼门，小鸟呼一下就飞出去了，一路叽叽喳喳地叫着，不知是惊恐，是欢乐，还是感谢。
这笼子现在还在我家的储藏室里放着。每次看到它，就想起这件事。现在仍然常常有“不速之鸟”闯进家来，我们是一律“请君出瓮”。鸟的家在自然界，人应当爱鸟，孩子这话是对的。
(1305-26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