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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e No Evil

没事儿的时候有个看蛐蛐儿打架, 蚂蚁上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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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州Sandy Hook 小学枪击案,各大小媒体,社交网络上已经写得够多够全面了,无需我再续一笔。从案发到后来的整个过程中,我很少和朋友家人们谈及此事。这完全不是因为冷血或漠然。只有自己才知道,我是害怕引出一个久藏暗处的心魔,一幅血淋淋的死亡之画,一道永远刻在我大脑皮层上的疤。我相信,即使我有一天得老年痴呆症,它也会清晰地留在我残存的记忆里。

在中文学校教一,二年级的学生,我切身知道6,7岁的孩子们有多可爱。他们可爱到无论怎样调皮,你都对他们无法生气;一个星期不见,你会忍不住想抱抱他们,或拍拍他们的小脑瓜。除了被魔鬼附体的人,谁会忍心伤害这些天使般的小人?!新闻上一张老师带着一群孩子,闭着眼睛, 一个牵一个,边哭边走照片, 让我感动莫名: 他们真懂得保护孩子啊!

我的心魔,正是在6,7岁时刚上小学时种下的。其时正值文革末期,父母工作已开始忙碌,不再有以前当逍遥派时的闲暇。我凑巧被选进了校体操队,于是每天下午放学后就在学校体操房和操场上训练,直到父母下班才回家。那是一个只谈”抓革命,促生产”,不谈儿童教育, 愚昧无知的年代.

一个下午, 我正在操场上没完没了地翻着跟斗,忽然看见一群人一边呼拉拉地往学校背后的生活区跑,一边叫着:”林疯子自杀啦!” 现在回想起来, 那时的我对”自杀”一定没什么概念, 否则我不会就像听到”看电影啦!”一样毫不犹豫跟着人群就跑,去看热闹. 跑上楼, 人已经围得密不透风, 什么也看不见. 仗着身小灵活, 我拼命从大人们的腿缝边挤进去, 终于, 我站在了人圈的最里层. 那一瞬间, 我吓傻了, 石化了.想吐, 想退, 想一眨眼把眼前的一切抹掉.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到. 就那么呆呆地愣在原地, 看着公安局的拿着大相机,对着现场左拍右拍, 任由闪光灯的强光地把那血淋淋的场景和最清楚的细节, 一遍又一遍地刻进我记忆深处.

后来, 听大人们闲谈, 才知道那大概是最恐怖的自杀现场. 死的疯子其实是个文革其间受迫害的知识分子. 大概得了被迫害妄想症. 用两把菜刀把自己砍得头颅几乎落地, 只剩很少的部分连着. 据医生说, 正常人无论求死之心多切, 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他死前一定没有痛感, 而是幻想着和迫害自己的人在做殊死搏斗.我不记得那天以后恶梦持续了多久.

为什么, 那时候周围那么多成人,就没有一个人想着把六七岁的我从现场拉开, 让我远离那血腥的场合? 最起码, 用手蒙住我的眼?? 几十年过去了, 那一幕, 我始终没能淡忘, 不管我曾做过多少次无功的心理暗示.从此, 我不看战争片,恐怖片和悲惨的纪录片. 宁肯在动画片和喜剧片里傻笑, 也不愿直面所谓的”真实”.因为我知道, 真实太可怕. 童年时留下的阴影,将永远挥之不去. Sandy Hook 小学枪击案,让我感叹美国在保护儿童工作的细致到位. 对于幸存的孩子们,让他们不看惨案现场,see no evil,也许是对他们幼小心灵的最好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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