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结 第四章 12 墨菲法则

    程鹏觉得,自从江一璇婉转地说想离开去度假之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就开始遵循墨菲法则,让他难以预料无法掌控。

    去年从W市回来,程鹏就一直处心积虑清除沈诺这个隐患,只是苦于抓不住他的把柄,虽说在中国想做成生意必然要行贿,但他还不敢公然挑战韩方远的底线。

    于是程鹏采取了怀柔政策,请财务和市场的热心大姐出面,张罗着把公司内外的漂亮姑娘介绍给沈诺认识,谁知沈诺以工作忙不能回C市为由,婉拒了所有的牵线搭桥。

    程鹏无奈,为了让沈诺移情别恋,他花钱雇佣美艳模特制造了一出停车场艳遇,面对娇滴滴求助的受困女郎,沈诺慷慨地伸出了援手,帮美女把汽车打着了火,对于美女的感激,他大大方方一笑了之。后来美女再三上门表示热情和好感,都被他委婉地拒绝了,艳遇行动以失败告终。

 

    程鹏又着手给沈诺设计一夜情,事后以女方怀孕为由逼他结婚,这是电视剧里惯用的陷阱,他知道如果想让混迹商场游刃有余的沈诺上当,简直比中彩票的概率还要低,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酒,江一璇肯定会上当。这事还要闹得沸沸扬扬,最后无论沈诺结婚与否,他都会在江一璇心中的形象尽毁,在公司失去韩方远的信任。

    一夜情必须发生在酒后,因为清醒时美艳模特都没让他心动,一般女孩根本不能打动她。程鹏设计好了所有细节,还向宋涛详细询问了沈诺的酒量以及生活习惯,得知他酒量一般,除了生意应酬,极少在外面喝酒,而且没见他醉过。

    如果现场能让江一璇目击最好,不过他还是不想冒险让他们再次见面。

    当然计划要完美还必须保留一些证据,比如录像、照片、或者如莱温斯基的睡裙之类的东西,这些证据会在适当的时候让江一璇看到,既让她彻底断掉幻想,又能让沈诺百口莫辩。

    万事俱备之后,程鹏才发现他的完美计划在挑选女主角这里卡了壳,这个一夜情的女主角到哪里去找:沈诺非富人,模特自然不愿意牺牲机会嫁他;虽然他长得帅,但正经女孩不会用这种非正常手段嫁人;愿意为钱这样做的女人档次太低,相信他们连坐到一起喝酒的机会都不会有。最后他想到陶晓宁,第一个反应就把她归类到低档次的女人一类,沈诺不会看上她,宋涛也说过,宴请客户之类的事,沈诺从不让陶晓宁出场。程鹏为难了,难道这个精心的设计要搁浅?他不甘心,一直在物色合适的女主角。

 

    程鹏在情急之下选中了陶晓宁,她愿意积极配合,一切都按部就班进行,后来加上宋涛的参与,那晚的戏演得天衣无缝。江一璇这小傻瓜信了,这很正常,她一直对爱存有洁癖。

    出乎意料的是,沈诺居然信了陶晓宁怀孕的事,并且答应结婚。程鹏感觉象中彩一样,事情顺利得不真实,以至于他怀疑那是沈诺的圈套。可惜好事却被陶晓宁搞砸了,沈诺对她由怜悯到厌恶,让她连可能真正怀孕的机会都失去了。她一再强调说沈诺对她不感兴趣,程鹏不明白一个时髦性感的年轻女人竟然连勾引男人都不成功,或者真象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根本不想要孩子。

    她唯一成功的就是他们结婚了,现在却要离婚。

    假怀孕是纸里包不住火的事,沈诺要陪她去医院检查,陶晓宁慌了,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只好采取一贯的措施:吵闹。事后她给程鹏打电话商量对策,程鹏想让她用悲情战术感动沈诺,习惯了陶晓宁无理取闹的沈诺,对她突然的温柔相当抵触。她不能留住他,只能拖着不离婚。这正是陶晓宁想要的,结婚几个月来,沈诺在钱的问题上对她有求必应,让她在朋友中有了足够炫耀的资本,连她妈逢人都说,女儿嫁了个有钱人。

 

    更让程鹏后悔的是,去年沈诺谈的H省高速公路收费项目,一开始他不该刁难,应该全力配合投标工作,只在最后时刻把关键数据透露给竞争方,让他全盘皆输,无论他做过多少功课都无济于事。后来虽然他想这么做,但怕自己的嫌疑太大,不得不放弃,因为一旦出事,凭韩方远怀疑一切的本性,他肯定会被怀疑,就算当时韩方远不发作,事后他在倚天公司的地位会动摇,这种引火烧身的傻事他不会去做。去年,沈诺就是凭这个项目和其余几个不大不小的项目,一举成为倚天公司的年度销售冠军,他上升的趋势已经无法阻挡。程鹏感叹什么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后来他想再找那样的机会,无奈沈诺学到了韩方远怀疑的本领,他派去的人能接触到标书最后阶段的人只有那几个人,不过关键时刻他联系不上他们。

 

    韩方远的态度也让程鹏不安,他对他的信任似乎打了折扣。秦涵搅局之后,他上网查看了G公司新产品发布会的网页,上面有秦涵和江一璇同台的照片,韩方远明明知道秦涵也在G公司,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没有心理准备措手不及。还有,明知自己忌讳沈诺,当初还要把江一璇派到沈诺那里出差,导致江一璇彻底离家出走。

 

    程鹏把车停在G公司所在的写字楼外的路边,这里禁止停车,他不是个喜欢违规的人,停在这里主要是可以方便江一璇就近上车,一会儿他要试着说服她上车,停车场太远,路上她随时可能变卦。他从车里出来,焦急地等待着江一璇,她已经离开他几个月了,这段时间他度日如年,天天都盼着见到她,用朝思暮想形容一点儿都不过分,有时梦里都会想她。他这次做了充足的功课,事先打电话到G公司,确定秦涵出差了,江一璇还在公司。

    江一璇终于千呼万唤般地走出来了,程鹏的心一阵狂跳,激动地迎上去,“一璇,下班了。”

    她见到他先是一愣,随即礼貌地笑笑,没有说什么。

    “一璇,见到你真高兴。”

    “谢谢。”她淡淡地回了一句。

    “一璇,我知道你很辛苦,就把你的车开来了,今后你可以开车上班,不用挤公交车了。”

    “谢谢,我不需要,你给需要的人吧。”

    程鹏思忖着江一璇话里的意思,她说的需要的人会不会指董梅?他和董梅还常在一起,可他从不带她回别墅,在他心中,江一璇才是别墅的女主人,他不能带另外的女人回去,他要等着她回头。

    “一璇,我们能不能一起吃饭?”

    “不用了,我们现在在一起不好。”

    “有什么不好?我们总还可以做朋友吧。”

    “程鹏,对不起,我不该扫你的兴,离婚的事你考虑好了吗?我们分开已经半年了。”

    程鹏的心跌到低谷,江一璇没有象从前一样被他感动,“一璇,离婚要商量很多事,比如财产分割,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边吃饭边谈好吗?”他必须感动她,最好今晚能设法带她回别墅,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不用谈了,财产我不要,我只要你同意离婚。”

    她的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丝毫不念旧情。程鹏心焦,怕她随时走掉,只能让谈话直入正题:“一璇,看到你辛苦,我的心都碎了,我想好好照顾你,回来吧,过去的一切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我不会回去了。你知道结婚后我不能尽妻子的责任,一直从心里感觉欠你的,那种欠债的滋味不好受。过去每天早晨醒来,首先想到的就是今天怎样做才能让你高兴,好弥补我对你的亏欠。以至于刚结婚一个多月你就在外面找别人我都试着去理解去原谅,因为我不能给你正常生活。我活得不象我自己,我为你活着,那样的生活太压抑太累,我不可能再回去。

    “可是我们很幸福,至少我是这样的。”

    江一璇摇摇头,“我不幸福,幸福是发自内心的感受,是由衷的,不是做给别人看的,我的欢笑我的热情都是做给你看的,就是为了让你觉得幸福。”

    程鹏诧异,“你说会试着爱上我。”

    “我试过,可我没法爱上你。”

    “可那时候你已经开始接受我了,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你就会爱上我,你有没有问过心理医生,他怎么帮你分析的?”

    “我实话实说吧,一开始医生是想方设法帮我排解,当我最后一次去看医生时,我把所有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以前我一直对他隐瞒。医生和我谈了很久,说我有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中文直译就是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他说如果当初我果断离开你,换个环境我会慢慢恢复,我却没有离开,和你交往和你结婚,每次面对你我会记起痛苦的创伤,这就是我为什么会一直拒绝你的原因。最后他说我嫁给你是个错误,说我不能接受你就该尽快离开你,才是对双方都负责。”

    “他胡说八道,我要去告他,让他关门,砸了他的诊所。”

    “你最好不要这样做,我和医生的谈话都有录音,传出去对你不利。”

    程鹏一转念,“一璇,求求你回来吧,就算你不爱我,我还可以照顾你,保护你,爱你,相信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你现在一个人孤零零的,我看见就心酸。”

    “程鹏,谢谢你的好意。接受现实吧,我不会跟你回去,我只想离婚,对不起,结婚是我的错。”

    程鹏叹口气,“一璇,你别傻了,那小子在玩弄你的感情,他从没爱过你,他已经和他真正爱的人结婚了,你离婚还有什么意义?为他离婚值得吗?他和陶晓宁现在很幸福,整天形影不离,前一段时间开会,他是带着陶晓宁来的,看来他们甜蜜得分开一两天都不舍得。你就别梦想着他会离婚娶你,因为陶晓宁已经怀孕,他们的孩子快出生了。”

    江一璇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我要离婚,不为别人,就为我自己,请你成全我,给我自由。”

    “一璇,我知道你还对那小子心存幻想,我就告诉你实情吧,本来不想让你知道,姓沈的在公司大肆炫耀,说你勾引他,主动和他上床。”

    江一璇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不想继续听下去,转身想离开。

    程鹏上前一步拦住她,“一璇,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你知道G公司的企业管理软件很先进,你能不能给我点建议?”他猜测江一璇一定经济紧张,不然不会和别人合租房子,或许钱能动摇她。

    江一璇吃了一惊,推诿道:“我只是做技术支持,都是表面的东西,对核心技术不了解。”

    “没关系,你只要把知道的告诉我,韩方远和我说过,事后会给你……

    江一璇打断他的话,“程鹏,当初C市所有在招聘的IT公司都不敢要我,是G公司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收留了我,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背叛?”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入穿梭的人流。

    程鹏想去追赶,却瞥见警察和一辆拖车正在向他违规停在路边的车靠拢,他踌躇片刻,决定放弃车子先追赶江一璇。等他回过头,江一璇已经混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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