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民国那些风流人物随想(九)


最近读民国的那些风流人物,被那些大师们的人格魅力所倾倒。时代成就大师。大师们总是成群地来,结队地去。梁启超,胡适,蔡元培。。。他们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原儒情怀,学贯中西,去伪存真,试图去寻找一种中庸的办法,来拯救这个古老的儒的帝国。然而,他们最终被比他们更激进,更暴虐的人群所取代。他们开启了那扇朝西的大门,但很快便被鱼贯而出的革命者们挤到一边。在政治的漩涡中,他们最终变得那样的卑微;在成王败寇的当世,他们无奈地被显赫的骄子们视为摆设。他们注定成为一代“最后的儒者”。然而,在这些人当中,还有一个人,一个更早,更彻底的学贯中西的小老头儿,不自量力地想以他那瘦弱的身躯,宁可做一只螳臂,去阻挡那滚滚西去的人流。最终被当世的洪流所淹没。以至于我们现在很多人都不记得这个人了。然而,这个小老头儿却被那些他所看不起的西方人记住了,我相信,他也将被更远的历史记住的。
对,他就是民国一大另类人物,先洋后儒的一代宗师——辜鸿铭。
概括辜鸿铭最常用的一句话是:他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辜鸿铭精通英、法、德、拉丁、希腊、马来亚等9种语言,获13个博士学位,倒读英文报纸嘲笑英国人,说美国人没有文化,第一个将中国的《论语》、《中庸》用英文和德文翻译到西方。凭三寸不烂之舌,向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大讲孔学,与文学大师列夫•托尔斯泰书信来往,讨论世界文化和政坛局势,被印度圣雄甘地称为“最尊贵的中国人”。在西方当时流行一句话:去中国可以不看三大殿,不能不拜辜鸿铭。
就这么牛!举个小例子,来说明一下辜鸿铭在后来的那些新文化先驱们当中的地位和声望:
1877年,21岁的辜鸿铭获得了爱丁堡大学文学硕士学位。然后,他又到德国莱比锡大学学习土木工程。仅一年时间,辜鸿铭便获得土木工程师文凭。课余,他精研德国文学、哲学经典。而三十年后,当蔡元培到莱比锡大学求学时,辜鸿铭在德国的声名已如日中天。四十年后,林语堂到莱比锡大学求学时,辜的著作已列为哥廷根等大学哲学系学生的必读书了。
他是个天才,一个语言天才。
辜鸿铭的语言天才堪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其英文造诣,孙中山、林语堂皆推为“中国第一”。要知道,林语堂用英文写的小说《BEIJING, AT THE
MOMENT》(中译本《京华烟云》),是当时欧美畅销书。时人评:林语堂英文好到很难翻译成中文;中文好到很难翻译成英文。林语堂推辜鸿铭英文第一虽有谦虚的成分,但足以说明辜鸿铭英文造诣之高。辜鸿铭的德文水平更达出神入化之境,德国作家帕凯说:“辜鸿铭是我可以用地道的德语与之深入交谈的第一个中国人。”

当人们请教辜鸿铭学习语言之道时,他的回答相当雷人:死记硬背!真的假的啊?估计很多人不会相信,不过我相信。
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另一个问题,中国传统的填鸭式教育。我们知道,中国传统的填鸭式教育一直被我们现代人所诟病的。而西方那种启发式的,开放甚至放任式的教育却被过分夸大并推崇。其实,填鸭式的教育并非不可取!尤其在早期教育中。人们其实忽视了,信息进入到人的大脑中并不像信息存进了电脑硬盘里那样简单,即使是填鸭式进入大脑中的信息也是可以生长变化的:那些进入到童子们空白大脑中的,对于他们可能还比较难懂的信息种子,会随着时间的沉淀,孩子的成长,而生长并变异出真正富有生命力,比原来更丰富多彩的智慧之树。而那样的种子是很难在成年人那业已贫瘠的大脑中沉静下来的。说句通俗的:趁年轻记忆力好,就是要多填鸭。传说中的童子功就是这么填出来的!
嘿嘿,远了。
辜鸿铭很重视维护儒家学说的传统价值。
辜鸿铭说:我之姓辜,考其姓氏由来,祖先最早必定是些罪犯(辜在汉语里有罪的意思)。但这并不足以为羞,如果你数典忘祖,那才真正可耻!
1893年他在协助湖广总督张之洞筹备铸币厂时,有一天铸币厂的外国专家联合请辜鸿铭吃饭,大家对辜很尊重,推他坐首席。宴会上,有一个外国人问辜鸿铭:“你能否给我们讲讲贵国孔子之道有何好处?”,辜鸿铭立即说道:“刚才大家推我坐首席,这就是行孔子之教。如果今天大家都象你们西方所提倡的竞争,大家抢坐首席,以优胜劣败为主,我看这顿饭大家都吃不成了,这就是孔学的好处!”
其实,辜鸿铭所说的这个“孔学的好处”就是中国人的礼,儒家的礼,一种中国人特有的精神。即使到了封建礼教被摒弃了100年后的今天,即使我们把那个博大精深的“礼”极度庸俗化,约等于见面问好和不随地吐痰时,大凡是我们中国人同西方人不同之处,十之七八都能从我们血液里的“礼”的基因中找到源代码。。。
辜鸿铭1915年用英文著《THE SPRIT OF CHINESE PEOPLE》, 即《中国人的精神》,又名《春秋大义》。以理想主义的热情向全世界展示中国文化才是拯救世界的灵丹。同时,也对西方文明进行了尖锐深刻的批判。七十多年后,1988年,75位诺贝尔奖得主在巴黎发表联合宣言,其中有这样一句:21世纪的人们若想生活在和谐与繁荣之中,必须退回两千五百年,去汲取孔子的智慧。
那是什么智慧?我相信那是深邃的“礼”的智慧!周公的礼?孔子的礼?

绕了这么一大圈,绕来绕去,最后还是绕不过孔子。是啊,讲儒者,怎么能绕开他呢?好吧,那就先把辜鸿铭放在一边,再把这批“最后的儒者”也先放在一边,跟随着思想的子弹,穿越时空,去拜访那个儒者的至尊,那个千古圣人,孔子吧!(待续)


不见人烟只见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cad的评论:
如果说工业革命置换出了我们人类的体力,那么当前的信息革命很可能就会置换出我们的脑力。我们几乎不用记住任何东西,因为都可以GOOGLE,百度到。如果说置换出了体力,我们可以去健身房锻炼,那么,置换出了脑力,我们只能吃脑白金了。
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现代科学,现代的创新思维也一样。如果我们仅仅去享受它们带给我们的好处,而不对它们保持谨慎的审视和距离,我们也必受其咎啊!
cad 发表评论于
回复不见人烟只见花的评论:

同感!站在巨人肩头才能看得更远,我们真不必 reinvent the wheel。

在知识的原始积累阶段,知其然比知其所以然更重要。童子功练好了,才会在现有的基础上做出改进或者创新。Google 可以 search 到你需要的知识,但这仅只是被动搜索,绝不会主动为搜索者建立起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
不见人烟只见花 发表评论于
回复欢颜展卷林中闲坐的评论:
谢谢闲坐兄的留言,我是这样想的。
思想和文化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是用来吸收和传承的。不是所有人都能够发展出一套自己独特的思想的,即使是那些大家们。
现代社会的问题不是变化缓慢,而是变化太快。以西方价值观为主体的当今世界似乎无法让历史的车轮慢下来。创造,创新,高效。。。其实人们已经在这个过程中忘记了生活和生命的本来意义,展卷林中闲坐也已经成为了一种传说吧。其实,我想这也是兄追求的一种生活。这也是我写这个系列的一个初衷。东方的古老智慧可能会为当今这匆匆,浮躁,炎热的盛夏洒下一丝清爽的雨。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的只是传承,而不是创造。比如,我们还是要吃古老的工艺酿出的酱油,比如,我们仍然相信祖先留给我们的为人处世之道。。。
再谢兄的跟贴讨论,周末愉快。
欢颜展卷林中闲坐 发表评论于
辜鸿铭死背硬记,也许对他培养语言天份有帮助,但是他似乎没有留下什麽为人传诵的思想。而小孩的想像力是最丰富的,死背硬记可能会扼杀孩子的创造能力。

中国传统社会变化缓慢,所以创造能力的重要性不明显。现代社会变化快,所以创造力与适应力的价值明显。

In other words, knowing something by rote memory (if you don't know something, Google it and you can learn more) is not as important as the ability to think what to do with it or figuring out something 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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