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说还休】第十章

儿子的乐团这个周末有音乐会,我得去捧场。

音乐会上,我们前面坐了一对中年白人夫妇,男人手里抱着一个东方小女孩。一会儿,女孩坐不住,她站在男人背后,开始用一把梳子给他梳头;男人头上的毛发已剩不多,女孩梳一下,他用手爱惜地抚平一下;小女孩更加来劲,梳个不停,一边嘻嘻笑。女孩长得很不好看,男人满面倦容,极有耐性。我猜,女孩可能是从中国或者韩国领养过来的。我坐不住,一个人换到最边上的座位。

这时,我的手机在震动。我看号码,是江碧芸的。我走进剧场一侧的过道。她告诉我,问我们是不是还可以见面。

又有什么事?我犹豫了一下,问,在哪里合适,她给了我Ladera Ranch另一个公园的地址。我们约好后天中午见。

我重新进剧场。那个白人父亲已将小女孩抱出去了。我重新回到妻子身边。

音乐会尚未开始,乐团团员们陆续入座。我向儿子招手致意,他装着没看见,忙着跟邻座的漂亮小女孩聊天。没有办法,有其父,必有其子,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多情的一面,但愿他一路顺风。

一个男团员脑袋耷拉着,身子侧向观众,腿不停地抖动。指挥在掌声中出场,别的小孩抖擞精神,这个男孩对着观众忘情地打了一个大哈欠。我真担心,演奏时,他最可能出错。

曲目很多,都不太好听。只有一只根据贝多芬曲目改编的《贝多芬拼盘》有点意思,让不少观众忘却瞌睡。好久没有观看儿子演奏,发现他的指法和弓法均有长足进步,艺术表演力也变得成熟。我握住妻子的手,向她表示谢意。没有她的督促,儿子不可能这么有出息。

同时,我止不住想,这回江碧芸会说些什么。

 

我的车刚停好,江碧芸以与她年龄不相称的速度,向我狂奔而来。她紧紧抱住我,急切地搜寻我的嘴唇,那种狠劲像是要把我生吃。喘息之间,她呢喃道,要我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我享受她丰满的双唇,手搭在她的臀部,抚摸着。

她松开双臂,向后指指停车场的两辆自行车,说,我们先骑车。我订好了旅馆,离这里三英里左右。

     我不由得纳闷,放着车不开,骑什么自行车? 我说,开车过去,不就几分钟吗?

她说,听我的,骑车。这段时间,发生这么多事,我老是心神不定,怕开车出门,不知道会撞到谁。我家老夏回来,算好一些,还是能不开车就不开。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当然听她安排,跟着她系好头盔。

公园里铺了自行车道,出了公园,要穿越几段乡间小路。沿途,我们几乎没有碰到别人。我们没有交谈。我尽情享受清新的空气。她头朝下,脚用力蹬,胯部时上时下,正规得像参加越野赛。

拐入一条小径,两旁是参天的大树,树梢上的小鸟啁啾不已。

江碧芸煞住车,将车放倒。我以为她想休息一下,也照她的样,将车放倒。

她走过来,说,这里真幽静。

我点点头。

       
       她异样地瞅着我,我还没有弄明白她的意思,她已经蹲下来,拉开我裤子的拉链。我抬头望天,迎着一片蔚蓝,鸟的
啁啾仿佛就在耳畔。我逼着自己追想最新一个项目的细节,好容易守住防线。

骑到旅馆门前,我先进去,说,我去打听一下自行车可以停哪里。一个神情严肃的墨西哥裔保安跟出来,四下搜寻过,指着右边一个餐馆,说,停那里。我们推车过去。我想,这个保安的眼睛一准盯牢了我们。我们的外表看起来还体面,不开车,骑自行车过来住旅馆,这种事情确实不太正常。

旅馆柜台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她机械地办完入住手续,交给江碧芸一把钥匙,对我们这对怪异的男女没有丝毫的好奇。

进了房间,江碧芸开始弯腰脱衣服,脱到半中间,她停住,回头看我。她的长发披散开来,我看不真切她的眼睛。

我面窗而立,透过窗户,看到离开旅馆的车辆和更远处的建筑物。

她说,我们就聊天,不做行吗?

我的欲望顷刻消退。我说,没有问题,没必要每次袒诚相见。

我们比肩而坐,望着窗外,一边喝她带来的无糖绿茶,一边聊天。我们始终没有谈到夏老板。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直不提,倒是意味深长。

出门之前,她帮我整理衣领,说,老夏在家里,你想见见他吗?

看出我的犹豫,她说,不要勉强。我只是想让他知道,在他人生最困难的时候,他的救命恩人是谁。这一切,不是你的话,我们用钱,用什么也摆不平。

我捏住她的手,说,救命恩人谈不上,我们之间本有缘,出力是应该的。

她低声说,不见也好。老夏受了刺激,他需要时间。我们终究是夫妻,我愿意帮他走出来。

她其实在说,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吧?对我来说,经过此事,我们的关系不可避免地走向终结。过去,我们只是性伴侣,彼此预留很大的空间。如果以后我们硬要交往下去,夏老板会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这是我不可以接受的格局。对她,也是一样。

我们默默地骑车回去,再也没有交谈。

我帮她把自行车装好,上了自己的车。我发动好,正准备开走,看到她下车,步态不稳地向我走来。我赶忙松开安全带,跨身出去。

她又紧紧搂住我,说,我再看你一眼。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吧?

她抬起头。

一眨眼功夫,她苍老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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