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为了见证神的大爱, 建博客以记录小兔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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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 找出时间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母亲在电话里微带埋怨地说: "回去这么长时间了, 还不给我打电话, 我又伤心, 又担心你们怎么了......" 我说我很好, 小兔也很好, 两年多来忙忙碌碌, 很少跟人联系, 已经没习惯给人打电话了.

母亲向来凡事都爱抱怨, 不以抱怨作主题, 似乎就没法跟人交流. 去年回国, 因为还在产后抑郁中, 又因小兔睡觉问题太缠人, 都不敢带小兔去另一个城市见母亲, 怕她的情绪影响我, 甚至都不敢让她知道我回国了.

今年, 心里隐隐地不安, 总觉得一定要去见她一面. 可临行情怯, 怕母亲骂, 哭, 诉说令我不愉快的事. 我求教会的姊妹帮我祷告, 求主给我智慧和勇气, 让我可以面对我的母亲.

一直拖到临回悉尼的倒数第二天, 才成行. 而且计划好当天去当天回, 可以不影响小兔的正常作息.

一. 动车之旅

听说坐动车只要一小时就到了, 而且随时可以买票上车. 就施施然拖到上午十点才带着老公孩子出门. 结果买票排了半小时队, 在车站又等了一个半小时, 直到午时才上了动车. 还好带着些水果饼干, 可以给小兔充饥.

在车站等得也不是毫无价值. 到地下商场逛了逛, 以很便宜的价格买到一些仿古的发簪和发夹, 比前一个星期在上海城隍庙买的合心意多了. 商场有很多卖小孩玩具的小店, 都放一个电动玩具在店门口转, 会走路的机器人, 会闪亮转圈的小猴之类, 还带着音乐. 小兔看了很好奇, 爸爸却很不耐烦, 拖着他走, 说这种玩具对小小孩不好, 除了让人新奇一会儿, 一点不益智. 我也觉得音乐太noisy了, 听得心烦, 可店里全是这种电动玩具.

话说我们在澳洲买的玩具, 像lego , leap frog, playing mat, 基本上都是made in China, 却很少看到国内有类似的山寨作品. 似乎国内人对发展小孩兴趣和动手能力的早期玩具还是重视不够, 反倒是早教书籍, 诸如学拼音学写字, 那可是汗牛充栋.

进了火车站, 很惊讶福建竟然也有了联系全国的铁路网. 这个多山的省份, 终于结束了"又堵车又停电"的历史. 看着布告牌上闪动的各省地名, 感慨自己生不逢时 - 如果十多年前这铁路网就存在了, 如果这个城市能像今天一样遍满了如我一样的外地人, 我还会郁闷得要出逃吗? 当年我要是有点远见, 花个两万人民币在近郊买两套房, 留到现在就是千万富婆了. 可惜可惜, 历史不能假设, 而逃到悉尼的我也依然没有远见, 还是穷婆子一个.

动车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行驶. 据说是几年前的高铁事故后, 全国的动车高铁速度都慢下来了. 传说中的一小时车程, 最后花了两小时才到.

但是因此我们也有机会细赏了一路上的田园风光.  初夏的南国, 郁郁葱葱, 流水涓涓, 景色怡人.  我抱了小兔在窗前, 指着稻田跟他说, 这是水稻, 米饭是从这里出来的. 小兔重复着说"米饭, 米饭", 后来的几天就一直叫着要吃米饭.

然后小兔又抓紧时间在动车上进行social活动. 他走到过道上, 仔细观察一排一排的乘客, 挑着他感兴趣的, 就左手抓着右手手指(手指上有点蜕皮), 举起来对人家说: "皮皮, 皮皮." 大家看了就笑, 给他指头吹气. 有个叔叔很耐心地陪他玩了一会儿座位扶手, 很快下车了, 小兔看着窗外直哭, 叫"秀秀, 秀秀(叔叔)."

看见女的, 就追着叫"姐姐, 姐姐". 为了礼貌起见, 我们只教他叫女士们"姐姐", 不叫阿姨奶奶之类的. 被一个丁点大的小娃叫姐姐, 女士们顿觉自己年轻不少, 个个笑得花枝乱颤.

坐在我们对面的韩国人问他的中国女友, 小兔在说什么. 老公赶忙解释, 还说按中国人传统, 叫阿姨应该更尊重些, 可我家小兔只会叫"姐姐", 不会说"阿姨". 很不给老爸面子地, 小兔转头就叫了女孩一声"阿姨", 叫得那个清脆. 韩国人笑倒, 也跟着叫女友"阿姨", 以示尊重.

小兔最喜欢的事是跑到车厢连接处, 有点轻微的晃动. 站在那里, 他说: "摇啊摇, 摇啊摇, more 摇啊摇......" 然后跺着脚咯咯大笑.



我给小兔睡觉前喝奶时偶尔会唱这首歌, 一边扶着奶瓶一边抱着他在怀里摇: "摇啊摇,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说我是好宝宝......" 却从来没告诉他什么是"外婆", 对这个词心里一直有点发怵, 总是联想起"狼外婆", 还有二十年前小外甥在我母亲面前战战兢兢的样子.

终于摇到外婆家的时候, 小兔已经睡着了. 我轻轻地把他放到外婆的床上, 让老公进去陪着, 我出来跟母亲聊天.

二. 老去的妈妈

母亲一如既往地在厨房忙碌. 我叫她别忙了, 我们只能呆三小时, 还是抓紧时间说说话吧. 母亲还是摆满了一桌的菜, 才坐下来跟我聊.

仔细看母亲, 跟几年前比没有变老, 还是很漂亮很精神, 衣服穿得比我时髦. 母亲年轻时是她老家有名的美女, 再加上是家里的老生女, 被一个长姐和三个哥哥宠得唯我独尊, 要星星大家不敢给她月亮. 这脾气一直延伸到她自己的家, 控制了我们一家人的喜怒哀乐. 所幸十三年前信了主, 慢慢地性子倒越来越平和了.  很遗憾我只继承了母亲的过敏性体质和坏脾气, 却没有遗传到她的美貌. 可是一家人在一起久了, 神情举止, 总是神似, 所以外人总是说我很像母亲.

母亲跟我诉说这两年来娘家人有多挂念我, 我却连一个电话都不给她打. 我说: "我没体会到你们的感情. 姐姐来帮我坐月子, 却天天跟我闹别扭, 在我最艰难的时候提前两个月回国. 我一个人带小兔那么辛苦, 你们一个电话一个邮件问候都没有. 那时我忙得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 你们又有谁在乎呢? 还抱怨我不跟你们联系!"

母亲哭了, 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很辛苦? 我每天去教会为你祷告, 求神给你力量. 我就是不会上网, 想写个邮件也要叫你弟弟帮忙, 他又老不在家."

我说不下去了. 我一直也只是活在自己的感觉里, 并不理会其他人如何.

这时小兔醒了, 老公抱了他出来. 母亲赶紧上去, 讨好地伸出手来说外婆抱抱. 迷糊中的小兔忽然惊恐万状, 对着外婆又摇手又摇头, 边哭边叫: " No no no no no......妈妈呀, 妈妈呀......" 转头到处找我. 我把他抱过来, 对母亲说他可能有点怕生, 过个十几分钟就好了.

可是......过了三小时, 等我们要回去的时候, 小兔也没有好. 本来都平静下来了,正玩得开心, 只要一抬头看见外婆, 就大哭, 摇着手说: "No no no no no......" 还指着卧室门赶外婆进去. 亏得母亲现今很忍耐, 也不生气, 就进里屋呆着了.

小兔跟我弟媳妇和侄女, 也就是他舅母和表姐, 几分钟就熟起来了, 要她们抱, 还拉着她们的手在厅里跳来跳去.

十一岁的侄女和两岁的小兔.


侄女长得越来越像她爸了. 想当年我弟也曾玉树临风过, 我还很得意地拿他的相片给闺密们秀, 看见漂亮女孩就想介绍给他. 可大学毕业后进了部队, 这货就长成了毛新宇他亲弟, 不是茶花弟弟了. 每次见到老弟(当然, 十多年来只见了他两次), 我都唠叨他应该减肥, 并且对中国军队的战斗力表示严重关切. 但是做母亲的总是不嫌儿子太胖, 当我们为毛小弟担忧时, 母亲却为儿子不吃完她做的菜而生气. 

这次没见到老弟, 在外地出差. 据弟媳妇说, 最近两年他减了十公斤下来, 终于跟继续膨胀中的毛少将拉开了距离. 我颇为欣慰, 对中国军队的励精图治又升起了一点期望.

趁着小兔和表姐玩得高兴, 母亲过来把我拉到她屋里, 塞给我一个红包, 说是给小兔的见面礼. 我推辞不收. 自从大学毕业后就没拿过父母的钱, 都是我给他们寄钱送礼物; 就是拿他们一点东西, 过后都以十倍的价值回报. 母亲说: "你就替小兔收下吧. 我逢年过节都给你外甥和侄女红包的, 小兔离得远, 平时我也给不了." 一听我立即就收下了红包 - 为了儿子什么气节都没有了.

母亲又说她现在的退休工资基本用不着, 老弟时不时还会给她点零用钱花. 母亲很满足地说: "你弟和弟媳妇他们现在对我很好." 我噎了一下, 呃, 也很感动 - 啃老多年的老弟现在总算是完全独立了, 生活有余之余还会尽点孝心.  

回去时在动车上小兔还很精神, 继续 "摇啊摇, 摇啊摇", 摇了两小时. 出了火车站, 上了出租车就睡着了. 一夜无话. 醒来小兔一如往常, 似乎完全忘了前一天的旅行.

第二天, 拿着母亲给小兔的钱去烫了头发, 又买了些新茶带回悉尼 - 快离开了, 带来的人民币基本花光, 正好把小兔的红包贪污了. 我对老公感慨道: "我们怎么也堕落到啃老的地步了呢!"

一进门, 小兔惊叫起来: "妈妈头发, 妈妈头发!" 我走近他, 他又哭又叫: "No 妈妈, no 妈妈!" 躲得离我两米远. 我说好吧, 妈妈走开. 小兔却又跟过来, 又怕又要看, 看一眼哭几声, 指着我说: "妈妈气, 妈妈气, 妈妈头发!" 我问他: "兔兔是说, 妈妈生气了, 头发就飞起来了?" 用手在头上做了个飞的动作. 逗了他几次, 小兔笑起来, 小心翼翼地接近我, 壮着胆子摸了摸我的头发, 不再害怕了.

想起昨天小兔莫名其妙的惊恐, 我想, 其实小兔怕的不是外婆, 是老去的妈妈吧?


三.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Honor your father and your mother, so that you may live long in the land the Lord your God is giving you. (Exodus 20:12)
 
当孝敬父母, 使你的日子在耶和华你神所赐你的地上得以长久. (出埃及记 20:12)

从来就很不喜欢中文"孝"这个字, 它代表的是强制的秩序, 长者对依附者的压迫. 但是今天让我的心顺服吧, 在神的爱里, 我应当有这个能力去爱, 去尊敬母亲.

今天晚上, 给小兔洗过澡后, 坐在地板上, 跟小兔手拉着手边摇边唱: "摇啊摇, 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小兔开心得咯咯直笑, 终于试着说这个词: 外婆, 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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