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厂人物记（八）学不致用的大学生 （中）
基层工厂对于这些知识分子是很不待见的，所有大学生几乎没有受到重用的。部分原因是那些厂领导大多没什么文化，并且当时所有的宣传都是说知识分子思想复杂，需要改造。或者干脆就是说，知识越多越反动。特别是我厂的支部书记ZGC，此人没什么文化，和知识分子们没有任何共同语言，对知识分子特别反感。有一件事特别可以证明这一点。
那次是全厂班组长在厂部开会，我也忝列其中。厂里没有车间级干部，每个车间因有早中班分为2个班，设生产班长和工会班长各一名，生产班长为正组长，工会班长既副组长，班组长直接受厂部领导。那天会开到一半，忽然有人敲门，一看是那位复旦物理二系的Lu兄。Lu兄说，有人把工厂的正品当废品，现正在装车，请快去制止。ZGC显得很不耐烦，对他说：知道了，你去吧。Lu离去了，会继续开。
先说说这正品和废品是怎么回事。所谓正品，当然就是我厂的产品，拉丝后的钢条，完成后就送到下家厂去制造螺丝螺帽。次品是怎么回事呢？次品是指表面不够光洁，有毛刺的钢条，通常是由于那钨钢模具或爆裂，或粘了污物，使拉出的钢丝表面不光洁。这种钢条被冲床一冲会开裂，造出的螺丝螺帽就是废品。所以，这种有毛刺的钢条就是我们厂的废品。这种废品却是作制造钢筋混凝土的好材料，特别是那时很多农民自己翻造房子，正宗的钢筋买不到，这种钢筋最受欢迎。于是，江湾镇的废品回收站就定期来我厂运这些废品。卖这些废品的钱厂里往往可以用来改善生活，即冲入食堂的成本。废品回收站有利可图，我厂也得到好处，自然双方都乐于多得。所以，厂里对回收站以好充次是眼开眼闭的。
但是，这是明显的占国家的便宜，毕竟，这些国家的财产变成了私人的好处。Lu兄当然认为非常严重。厂领导们则见多不怪了。Lu兄回去后见那些人还是在装，而厂部却不见人来，很着急，再次来厂部敲门反映。这次ZGC板脸了，说，我们知道这事儿，你没事了，去吧。
Lu走后，那ZGC还摇着头，叹息一声：这些个知识分子，真难弄！
还有一位"知识分子"也很让ZGC头痛。这位"知识分子"自己也很痛苦。这位姓S,是机电工专读了1年就分配来的，且称为大S吧（呵呵，和那位著名的女星大S不是同一人哈）。我厂有好几位机电工专的学生是郊区农民的子弟，包括这位大S。这大S不知是如何上到大学的，他竟然不会说普通话！只会说一口上海宝山土话。而偏偏我厂的支部书记ZGC也不会说正宗的普通话，只会说一口安徽普通话。这俩人碰到一起，沟通就成了问题。ZGC听不懂大S的宝山土话，大S听不懂ZGC的安徽普通话。
这种情况是很严重的。要知道，ZGC在厂里是绝对一言九鼎的人物，前面在戴立清的故事里我们已经知道，连上级公司党委都对他另眼看待的。ZGC和我厂的第二第三把手的关系，就和毛和刘，毛和周的关系差不多，动动小手指头就可以放倒那些人的。厂里所有人的命运，可以说都在ZGC的手中。而这位大S,又是一位不甘寂寞，积极要求进步的人。于是，他经常要找支部书记谈心。那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这是要求进步的重要表现，接近组织，靠拢领导。大S不能和领导沟通，那该令他多么的痛苦！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