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妈

记些陈年往事,也有旅游看到的.一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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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妈,高月英,六合水脚湾人(也可能因口音关系,是水家湾),六十多年前我家的女佣,在我家干了四五年。

葛妈是寡妇,三十岁多点,家有一儿一女。她进城帮工是为了养活儿女还是逃避公婆已不得而知。葛妈改嫁离开了我家,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不过我妈和她有联系,直到八九十年代葛妈去世,她家的大事我妈好像都知道。

妈妈成天在街道上忙碌,家里的事就交给葛妈了。葛妈勤快,忙完买菜做饭、洗衣扫地和到学校送饭这些事,空下来就到园子里种地,把后院种满蔬菜庄稼。印象深的是流白桨的莴笋,40斤重的大南瓜,小麦和包谷。葛妈在前面种我们就跟在后面捣蛋。麦子熟了,我和睡弟就在里面打滚。包谷高了,我们就掰杆子当甘蔗啃。有一次她在梨树底下挖出五个蛋,说是蛇蛋。打破后发现是已有小乌龟的龟蛋。有时我们也跟在后面种。当我想种棉花时,葛妈就给我带来棉花籽。后来我种的棉花还真的结了棉桃。从葛妈那儿我们学到了好些城里孩子不知道的东西。可能我现在的种菜本领也是跟葛妈学的。

说不请葛妈什么样了。睏猫姐说她有一张大白脸。我只记得她梳的是有假发的发髻,当时我们管它叫“粑粑”头。穿的是土蓝布衫子。她的脚好像是裹过又放了的。她是住在车房楼上的“下房”,她家乡来人就挤住在那里。找她的老乡有男有女,真不知他们是怎么住的。

和那个时代的农妇一样,她不识字,也很迷信。前几天和睡弟讲起葛妈,睡弟就说到葛妈的迷信。一次睡弟找到一根弹性特好的桑条,准备用它做一张弓。他把桑条藏在“下房”的楼梯下面,可到做弓时桑条没有了。原来葛妈迷信,说桑条不是好东西就就把桑条给焼了。为此睡弟记过仇,六十多年后也没忘。

我记得的葛妈的迷信是“附体”。平常葛妈挺正常,但一“附体”就又哭又笑,又唱又叫,又蹦又跳。和疯子一样,几个人也摁不住。那时她说唱自己是“三姑娘”,好像是她家乡的一个很有法力的仙姑。这时只好去找神婆。神婆来了,念一通不知什么经,点几根香和烧一张画了个什么符咒的黄表纸,葛妈立马安静下来。等第二天醒后她什么也不知道。这种“附体”我看见过很多次。

葛妈的“附体”不像是装出来的。现在看来是一种潜意识。她有祥林嫂那种迷信和封建道德思想。作为一个寡妇,她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很可能是乡下来了男老乡,晚上同宿一床,她一个年轻寡妇就做了自知不该做的事。于是葛妈就成了另一类的祥林嫂。祥林嫂是用捐门槛来求解脱,葛妈是三姑娘附体来解脱。

说到葛妈,不能不提她儿子松亭。五零年前后松亭住在我家上学。他比我们大几岁,那时可能十三四岁。不过我们是主人家的少爷,他是“下人”的孩子,我们是不平等的。像润土一样,他也跟我们玩,告诉我们乡下的事,但总和我们有距离。他不欺负我们,依稀记得我曾给他气受过,但大体上说来没把他当“下人”。后来松亭到裁缝铺当学徒离开我家。我妈知道松亭当上裁缝后很高兴,把家里的缝纫机托运到南京送给了他。我妈总有松亭的消息,但不知她有没有再见过松亭。

睡弟说葛妈是改嫁给他同学的爸了,山西路的一个卖肉的。应该是买菜过程中日久生情吧!但是过得不好,尽挨打。松亭和睏姐同班。后来葛妈说松亭在我家是“少爷不是少爷,下人不是下人”,以后回乡下怎么办?就送回乡了。以后才送去当裁缝的。睡猫知道如意子不在了,也是听妈妈讲的。

松亭是我们姐弟眼中的“闰土”,很想和他一块回忆儿时往事。睏姐和睡弟两年前路过六合时曾找过松亭。现在的六合太大了,他们打听的裁缝中没人知道葛裁缝。

其实松亭是再也找不到了,因为在很多年前,在我们的母亲还活着的时候,松亭就病逝了。而且松亭虽是六合人,他却是在下关做裁缝的。离家五六十年的松亭不为人知也是当然的。

又是一件童年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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