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没有那么反日,真的。有文为证,两年前我还盛赞了李成恩的诗《盐官》。那首诗是超越民族,彰显普爱的。可是为了所谓的“反日”情绪,我已经和许多人伤了和气。首先是先生,跟着是儿子,前者说我说不清楚,后者说我歧视。接着是部门老经理提曼,他四十年前和一个日本女孩结了婚。然后是同事莎琳,她的侄女嫁了日本老公……还有我的北大同学,一个娶日妻,一个嫁日夫;更有我表姐的女儿,就是我的外甥女,嫁到日本,前不久表姐一家还兴致勃勃游日本,赏樱花。我得罪的肯定还不止这些,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情况不说每日,也不说每周,大约每月都会发生。
我不仅没那么反日,而且还时不时尽量想忘了那些事,想“原谅”人家。又有文为证:一年半以前,我吭哧吭哧硬是挤出了一篇杂文《当原谅成了阿Q,当纪念为了忘却》。投了稿,不知缘何没被发表。
也是那么一年半前,网上出现了一个振奋人心、慷慨激昂的视频:一位中国校长在众多少年学生们面前慷慨陈词,倾情演讲,鼓励人们不忘战争,不忘国耻,坚决抵制日货,并以此抑制阻止日本军国主义的再度复活和张狂。这位校长当场作了数学运算,计算抵制日货的结果,军国主义的银库里会干瘪掉多少银两。
受到那感染,也觉得那位校长所说颇在理,于是平时就有意识不买“日货”。其实说来咱也不是抵制日货的第一和唯一。咱孩子他六叔在南方做美容用品生意,就因为品名“日味”太浓,生意冷缩,终于不得不改名。
我呢,喜吃花生豆子一类。在听那位校长的演讲前,那日式小零嘴咱是常常享用地。那天以后,咱基本在那方面禁食。不过有一样咱发现禁起来难度颇大。那是某家洋人超级市场里卖的“Japanese Peanut”。它是一种鱼皮花生,略带一点甜,更多的是香脆和新鲜。一盒13盎司,我原来基本每周吃光一盒。后来呢,每次吃那花生,心里就暗生一种羞耻感,觉得自己(抵制日货)意志太不坚定。于是顺序渐进,从一周一盒到两周一盒、一月一盒……后来,我竟几乎戒了那“Japanese Peanut”!又过了一阵,那洋人超市竟不卖那花生了——哇,这不是抵制奏效又是什么?
这天下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分合难料;更有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我这每周必吃花生的人,这个礼拜竟忘了带花生到我的寄宿处。这下咋办?上了瘾,没得吃,可是有些抓狂哦。于是我到了附近的同一家洋人超市连锁店里,果然,我看到了那里摆着“Japanese Peanut”。这东西这家有货!买不买?咳,抵制了这么久,轻松一下怕什么地?
晚饭后,我拿出那盒花生来,享用前无意中把盒子反过来看了看,天哪,这“Janpanese Peanut”却原来 Made in CHINA!!刹那间,我的心不知是悲是喜、是爱是恨、是僵硬是柔软、是茅塞不开还是大彻大悟……
九曲黄河啊,源远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