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弋在许斌面前做出一副不成功便成仁的架势,他的话还是打动了她。考研就算了,毕业分配还是要准备一下。于是,小弋骗许斌说自己要留在宿舍洗衣服,星期天下午悄悄买了礼物去拜访辅导员徐老师。
徐老师就住在南园的教工单身宿舍,离学生宿舍不远。小弋听说只有双职工才能分到房子。而徐老师的爱人因为是博士生不能算正式职工,所以两人还挤在单身楼里。
小弋是第一次到教工宿舍。她很惊奇,平时令人尊敬的老师们居然就住在这种地方。一家一户,门上都挂着黑油油的布帘,显然是被门前的煤油炉子熏的。楼道里充满着各式炒菜的香味和从男女厕所里飘出来的特有气味。小弋觉得自己梦游走进了72家房客所住的市井街坊,根本不在高等学府。
徐老师家门开着,隔着门帘,她叫道:“徐老师,徐老师!”从门帘下看到一双男人的皮鞋向她走过来。是徐老师的爱人吗?
门帘被撩起。她看到一个个子很高,穿着一件西装马甲的男人, 和蔼地望着她。小弋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穿西装马甲,不禁觉得这个男人风度翩翩。
“您是……?”
小弋忙答道:“我是徐老师的学生。请问徐老师在吗?”
“他们去小餐厅买饭去了。马上就回来。您进来等吧。”
小弋真的没了主张。她没想到徐老师会在这个时间吃饭,还不在家。要不要等她?还是放下礼物就走?这个男人是徐老师的爱人吗?
那人请她进门。她只好随他走进屋子。看见屋里不大,陈设也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大衣柜和一张书桌,就是门口吃饭用的小圆桌子。六把塑料椅子挤在小圆桌旁,非常拥挤。那人彬彬有礼地请小弋在一把椅子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小弋谢了他,心想还是得弄清这个人的身份。于是小心地问道:“请问您是……”
“我是徐老师爱人的同学和朋友。”
小弋从没见过这个人。他是系里的博士生吗,老师吗?
那个人见她很疑惑,就解释说:“我是工学院的。和徐老师爱人是中学同学。”
小弋释然了。“我说呢,怎么没在系里见过您。”
“您是徐老师班上的?几年级?”
“84级。”
“喔,明年就毕业了。”那人对她笑笑。“有什么打算?”
小弋没想到,他会一下子就问自己这个问题。该不该向他谈毕业分配的事呢?“我……今天就是来向徐老师了解情况的。”
“喔,明年就毕业了。”那人对她笑笑。“有什么打算?”
小弋没想到,他会一下子就问自己这个问题。该不该向他谈毕业分配的事呢?“我……今天就是来向徐老师了解情况的。”
“喔……那等她回来您好好跟她谈吧。”
两人一下子没了话。闷坐着。小弋有些紧张,开始坐立不安。她想,还是走了算了。于是她站起身。不料用力过猛碰到其他椅子,差点摔倒。幸好那人及时拉了她一把。
她羞得满脸通红,马上抽回自己的手,说:“谢谢您。我想我还是先走了。等徐老师回来麻烦您告诉她一声,就说小弋来过,想请她抽空和我聊聊分配的事。”
“好。”
于是小弋向他致谢,把礼物放在桌上,转身走了。
那人饶有兴趣地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在楼梯口消失。
等徐老师和爱人回来,那人问道:“你班上有个叫小弋的姑娘来找过你。诺,”他指指桌上那些礼物,“这些都是送你的,想走你的后门毕业分配。”
徐老师和爱人收拾桌子,把买来的饭菜都放在桌上,说:“她吗?她肯定是要出国的,还担心分配干嘛?来,书平,快坐下吃。“
于是那个叫书平的男人坐下,谢道:“你们还这么客气。买这么多菜怎么吃得完?”
徐老师爱人道:“你出国3年才回来,还不好好庆祝一下?再说,我们很快就要再见了。到时还得麻烦你照顾我们呢。来,先喝一杯再说。”
书平接过酒,一干而尽。三个人边吃边聊,非常高兴。
吃完饭三人一起在水房里洗碗。书平又问:“那个小弋,是什么情况?”
徐老师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她笑着说,“你可不要打这个女孩的主意啊。她早有男朋友了,一个班上的。两人成天粘在一起,好了好几年了。听说现在正一起考TOEFL呢。”
书平有些失望。他说:“看她的样子很害羞很清纯,不象谈过恋爱的样子。”
徐老师笑着说:“我们班女生有18个,除去有对象的还有不少好姑娘,都不比小弋差。”
徐老师的爱人趁机说:“书平,你现在功成名就,也该结婚了。你要喜欢小女生,就让她找个机会带你去见见她班上别的女孩。”
徐老师接着说:“那好,下周末系里会开个学期总结的晚会.书平,你也来吧。”
小弋一直等着徐老师来找自己去谈话,可是徐老师一直没有来。她想,那个人会不会不可靠?自己为什么要轻信于他,把礼物交给他呢?想到自己花了30元钱买礼物,她非常心痛。
第二个星期,系里开了个学期总结的晚会。孙书记和系主任都讲了话,总结了这学期的成就,特别表扬了大家在反击资产阶级自由化学潮中的表现,并预祝大家在期终考试中取得好成绩。
然后,就是学生文艺表演。86级表演了体操舞和独唱。85级表演了相声和国标舞。水平都很高。学生们一片欢声笑语,给自己班的节目加油。连教师们也一扫刚才政治谈话时的严肃,看得兴致勃勃。
该84级上场了。许斌他们几个拍着手一起大叫:“小弋,小弋!”
小弋和 83级的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站在屋中央。他们对文艺委员点点头,悠扬的伴奏曲从那个大大的立体声留声机中传出。是那只很流行的《请跟我来》。两人磁性的歌声把大家带入了一个情人的世界。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
是为了配合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
请跟我来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
是无法按捺的情怀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请跟我来
别说什么
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别说你不用说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当春雨飘呀飘地飘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
请跟我来
小弋唱的时候一直深情地望着许斌,好像在对着他倾诉。许斌很高兴,她唱完的时候给了她一个飞吻。大家也都热烈地鼓掌。小弋听到一个人大声喊:“Bravo!”
她朝那个声音望过去,看到了那个人。他和徐老师他们一起,还是穿着他的黑马甲在向她挥手。她很吃惊,心想他怎么会在这儿。又想既然他在,今晚就更应该找徐老师谈谈。
接下来就是舞会。老师们几乎都走掉了,只剩下几个年轻的留下来和学生一起玩。
徐老师带着她爱人还有那个男士向班上的学生们走过来。她介绍说,这是书平先生,工学院的老师。于是大家都和书平打招呼。小弋装作不认识他,只礼貌地点点头。然后,就拉着许斌跑进舞池去跳舞。
三步、四步、探戈,两人接着跳了好几首。跳得满头大汗,直喊渴。于是许斌把小弋送到椅子坐下,告诉她自己去拿点饮料来喝。
“小弋。”书平待许斌走后,走到小弋身边轻声叫她。
看到他,小弋立刻有点紧张。只见书平很有风度地伸出手来邀请她跳舞。“可以请你跳个舞吗?”
小弋想拒绝,眼睛朝许斌望去,看到他在饮料处和一群人热聊着。又一回头,望见徐老师正在远处关心地看着她。她想,还是不能得罪徐老师。于是她站起来,和书平一起走进舞池。
那是一首约翰.施特劳司的《蓝色多瑙河》。书平的舞技一般,还不时会碰到小弋的舞步,可是他很照顾自己的舞伴。尤其是当小弋旋转时,他会很细心地护着她,防她摔倒。小弋心想,这真是个不错的舞伴啊!就对他笑笑。
书平不再带着她旋转。两人只是踩着节拍说着话。“听说你在考TOEFL准备出国?”他直接问。
她很吃惊。接着就明白一定是徐老师告诉他的。于是她说:“是的。九月份就考。”
“我那里有一些从美国带回来的参考书,是给朋友买的。因为多带了几套,所以还有剩下的。明天我给你送去吧。”
小弋很高兴,她听到了几个信息。第一.他刚从美国回来。第二.他愿意帮她。第三.他会给她最新的参考资料。于是她笑着谢了他。两人约好明天中午在宿舍门口见。小弋没想到和他能聊得这么起劲,竟然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
一曲跳完,书平把小弋送回。看到许斌脸色很不好地坐在那里,小弋叫道:“许斌!这位书平老师刚才说……”
“不必说了。”许斌板着脸打断了她。小弋僵在那里,很尴尬。
书平很有礼貌地对许斌说:“你好!很荣幸见到你。”
许斌毫无反应地坐着,让小弋觉得很没有面子。书平对小弋说声“再见”就走开了。
许斌一下子站起身往外走,小弋忙跟在后面跑出去。晚会里的众人都在后面议论纷纷。
书平忧心忡忡地看着小弋往外跑。“走吧,”徐老师走到他身边叹口气说,“我看你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花园里,许斌和小弋爆发了有史以来最激烈的争吵。“说!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他?”他愤怒地抓着她的手。
“我……没有!”小弋大声抗议道。她心理闪过一丝内疚,觉得自己欺骗了他。可是她觉得对他撒谎是善意的,所以又理直气壮起来。
“撒谎!你当我是笨蛋吗?他上来就叫你小弋,徐老师只介绍他给我们,又没介绍每个人的名字,他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小弋急中生智,说:“我怎么知道?也许他听到我唱歌,就问了别人,先知道了我的名字。”她心里开始叫,对不起,许斌,我不是有意要骗你!
“喔!”许斌顿时缓和了脸色,声音也平缓了:“你为什么要和他跳舞?你看不出他对你有企图吗?”
“我凭什么就不能和别人跳舞?”小弋开始反击,“对我有企图的人多了!直勾勾看我身子的人更多。怎么没见你生气过?”
许斌软下来,“这个……今天这个男人是真的对你居心不良。他看见我还要请你跳舞,也太……”
“你在饮料处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我在那里坐冷板凳作壁花。人家过来有礼貌地请我跳舞,怎么了?看在徐老师面上我当然要答应。再说,我还把他带过去跟你聊天,是你自己没风度,丢了面子。人家可是很有礼貌的。”
“我说不过你。”许斌抱着她,求她:“亲爱的,我们这么多风浪都过去了,我也为你连出国都肯了,你不会最后离开我跟别人跑了吧?”
“我不会”。小弋坚定地说。“世上的男人我都看不到,在我眼里只有你一个。除非你用巴掌把我打走,天涯海角,我都永远和你在一起。”
于是两人就这样海誓山盟地相互安慰着,鼓励着。夜深了,四周寂沉沉的,一阵阵江风袭来,带着新鲜的花草味,把晚上的空寂荡薄了许多,远远的,微微的,又传来了鼓楼的钟声。
第二天一早小弋就起来了。她忧心忡忡,不知该怎么见书平,拿那些参考书。她害怕被人看见,要是许斌知道就坏了。她想到了最好的办法,高兴起来。
她起身去找徐老师。她想,只有求徐老师帮忙给书平说清楚了,才能把这个死结打开。
徐老师开门看见是她,有些吃惊。因为她爱人还在屋里睡觉,就和小弋站在门口说话。
小弋把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徐老师。最后她说:“求徐老师对书平先生说谢谢他的好意,我不能再见他了,也不能接受他的任何东西。总之,我和许斌会努力在一起,能出国就出国,不能出国的话求老师帮忙把我们分到一起。天涯海角,我们都不会分开。”
徐老师呆呆地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小弋鞠了一躬,走了。
徐老师走进屋里,深深叹口气。他先生在床上,也叹了口气。
徐老师问:“你都听见了?这对小爱人真让人心疼啦。刚才我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她爱人说:“听着这是个好女孩。书平的眼光也不错。可是这,这怎么办呢?昨天书平的样子明显是动了心。我还从没见他对哪个女孩那样着迷呢。”
“好在暑假以后书平就回美国了。只要见不到小弋,他就会渐渐忘了她的。”徐老师说。
“我们这个暑假要看着书平,千万不要闹出什么笑话来。虽然我一到美国就会帮你申请签证,但怎么也得等一段时间。你还要在这里待几个月,还是小心为上。”
(7)
暑假里江强回四川老家去相亲。他告诉哥几个,家里给他收罗了好几个女生,都是有海外关系的,就等着他回去挑。
这是84级的最后一个暑假。很多人留在学校里为考TOEFL和GRE作最后的冲刺。天气照样酷热,日光像烧得白热的熔浆,从高空倾泻下来。整个城市都快被熔化了。大家都在叫苦不叠,却又丝毫不敢放松。好多人都改变了作息,变成尽量在早晨和晚上凉快的时候看书,白天躲在宿舍里睡大觉。
这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小弋和许斌就爬起床,各自拿了书在操场集合。先跑了几圈,再一起到教学楼看书。两人苦读了几个小时,只听到两人肚子咕咕直叫,才收了书走出来。
等他们在食堂里吃了早饭,太阳已经很毒了。阳光劈头盖脸地刷下来,四处反射着强烈的光芒,让人感到一阵阵昏眩。两人实在是困得不行,就分了手各自回宿舍睡觉。
小弋进门时被那个管理员阿姨叫住,说有个大箱子要她签收。她以为是家里寄衣服来就签收了。可是看看不象是家里的字,而是很工整的毛笔字。她的脑袋困得懵懵的,什么都没想就抱着箱子回了宿舍。
宿舍里没有人。她轻轻把箱子放在桌上,然后拿把剪子把邮箱上的胶带剪开。等她打开邮箱,立刻吃了一惊。原来箱子里是一台大功率的台扇。她又看看邮箱的包装,到处找,也找不到寄出的地址。
她狐疑地从电扇下搜出几本英文的TOEFL参考书和一封信,心里立刻明白了。她忧心忡忡地把信拆开,坐在床上读起来。
小弋:
我希望你不要把我的礼物扔掉,而是开心地使用。因为它们都是你目前最需要的。希望电扇可以在酷夏为你带来清凉.参考书能帮你考好TOEFL。所以,请收下吧。
徐老师已转告你的要求。我不敢违背,跑去找你。只好麻烦邮递员跑一趟了。
听了你和许斌的爱情故事,我很感动。祝福你们,无论在美国还是中国,能够天涯海角永远在一起。
另:我已改变主意,不立刻回美国继续我的研究工作。我将在故校工学院工作一年。如果你有任何事需要我帮忙,请联系我,电话 612349。我将会非常高兴地为你效劳。
此致 敬礼!
书平 1987年8月10日
小弋把书平的信读了一遍又一遍。额头上的汗水开始一滴一滴落到信纸上,将她完全惊醒。她不敢相信,凭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好呢?他这是在追求她吗?总共也只见过他两面,说过几句话而已。她很担心,该怎么告诉许斌。瞒是瞒不住的,那么大一个风扇,怎么藏呢?她向窗外望出去,阳光亮而炙热。
她叹了口气,把所有东西又装回箱子,抱着跑回门口的值班室,请阿姨帮忙把邮箱退回。
阿姨道:“你不是已经签收了吗,怎么一转眼就要退?这里面是什么啊?”她好奇地打开,奇道:“这么大的电扇!好多钱呢。这不正好用吗?”
小弋急道:“不要不要。请您一定帮我退回去。”
“好吧!”阿姨拿出一张单子,“先把这个表填了。再用胶带把箱子封好。”说着她递给小弋一卷宽胶带。
小弋拿着单子却在发愁。没有书平的地址,她怎么填呢?阿姨很感兴趣地瞟着她。
小弋想,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吧!自己可以当面还给他,然后一了百了。要不要告诉许斌呢?一想到许斌又妒又恨的样子,她就害怕。如果许斌知道书平给她寄东西,保不准会打人。还是瞒住他算了。反正自己身正不怕影斜,把东西当面还给书平,再警告他不要再纠缠就完了。现在许斌正在睡觉,自己还可以有四五个小时可以跑一趟。
想好之后她问:“阿姨,我要往外打个电话。可以用一下您的电话吗?”
于是她就站在值班室门口给书平打了个电话,约好在工学院门口把箱子退给他。然后她回到宿舍拿了包,抱着邮箱走出校园,走到前门的汽车站。等汽车一到,她又抱着箱子上了车。
可是,她站在公共汽车站牌下等车的时候,有人看见了她,也看见了她的大邮箱。
小齐和韩忠暑假里也留在学校复习。这几天太热,两人又看书看得太辛苦,就决定奖励自己一下,上午去看了场电影,凉快凉快。看完电影两人拉着手走回学校,正好看见小弋搬了个箱子跳上了公交车。
韩忠道:“那不是小弋吗?她干嘛呢,一个人大热天搬个大箱子?许斌怎么没跟着?”
小齐看着从身边开走的车,说:“你别管。最近他们这对奇怪得很,常常吵架。”
“是啊,自从那个什么工学院的博士出现,我看许斌的心情就很糟。”韩忠叹口气,“都坚持到毕业了,两人又攒了劲考TOEFL出国,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吧。”
小齐命令道:“小弋偷偷地搬个大箱子不让许斌跟着,一定有问题。这条线路是开往工学院的吧?不过你可不能多嘴,这种事情不能管。”
韩忠回到宿舍,见许斌还在睡觉,就面色凝重起来。他也躺下就睡,却睡不着。这样过了一会儿,听见许斌翻了个身。
“哎,你醒了?” 韩忠问。
“呀,眯一会儿头脑清醒多了。”许斌翻个身,“考个TOEFL让人伤筋动骨,得褪好几层皮。”他笑笑,“好在马上要熬出头了。我们都要熬出头了。”
韩忠问:“你和小弋最近怎么样,没再吵吧!”
“我们还好。现在都火烧眉毛了,脑子里除了英语单词就是英语句子,哪里会吵?”
韩忠忍不住道:“许斌, 我看你最近还是要看严她才好。不要让她在最后关头干出什么事!”
许斌吃了一惊,起身严肃地看着韩忠,说:“你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不要相信那些鬼话。”
“传言?当然不是。我是亲眼看见的。”
许斌一把抓住他:“你看见什么?快说!”
韩忠突然后悔,想起小齐警告他不要多话,脸有难色。
“你说,看见了谁?在哪?”
“没有谁。只是看到小弋一个人抬了个大箱子上了门口的公交车。”
“你说,看见了谁?在哪?”
“没有谁。只是看到小弋一个人抬了个大箱子上了门口的公交车。”
“一个人?什么样的箱子?”
“没看清。好像是邮递员送来的那种。”
许斌埋下头,感到脑袋里猛一阵辛辣,热得裂开似的。他想了想,然后一言不发就跑出去。韩忠先焦急地坐了一会儿,觉得莫名其妙的恐慌。想想不对,还是得找小齐商量。于是他急跑到女生宿舍外面,对着小齐窗户大喊:“小齐,小齐!”
小齐从窗口伸出头来,“干什么?”
韩忠刚要叫,就看见管理员和许斌一边说话,一边走出楼。“诺,就是这样。她打完电话抱起箱子就走了。”管理员接着对许斌说,“那个给你女朋友寄东西的亲戚好阔气!那台电扇老大,得花不少钱呢!”
许斌脸色很不好,连声谢谢都没说,转身疾走。
“许斌,许斌!”韩忠一边向小齐招手,一边使劲追着许斌,一直跑到车站。总算追上了。
“你要干什么?”他把许斌拉住,问道。
许斌激愤地说:“她去工学院了!那个男的给她寄了个大电扇。她马上就跑去找他。这个贱女人!!”
韩忠急得满脸是汗。他说:“我看这不是坏事。你看,小弋抱着那个大箱子去找他,一定是去把东西还给他。你先冷静下来再说。”
“韩忠说的对。”小齐也喘着气追了过来。她狠狠地瞪了韩忠一眼,然后对许斌说:“你要相信小弋。她怕你生气,就独自去处理好这件事。”
许斌一下子脸色好看许多,他承认韩忠他们说得有道理。他本来是个足智多谋的男人,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一碰上小弋的事他就变得处处莽撞愚蠢。他的心在胸口里开始捶,捶的隐隐作痛起来。他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让你们看笑话了。”
韩忠劝道:“别这么说。大家同学朋友一场。”他扶着许斌肩膀道,“先回去吧!别去工学院了。去了也是瞎找,还不一定找得着。回去等吧,看她回来怎么说。”
小齐也说:“对,千万别去工学院。如果弄出什么打架的事来,就真闹大了。马上就要毕业了!”
许斌苦涩地点点头。“好吧,我们回去等。”
小弋在工学院下车的时候可一点也不知道许斌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汽车到了工学院,小弋抱着那个大箱子下了车。
书平就在站台等着她。他穿着一件白衬衫,衬衫上有个骑着马打球的人,给她留下很深的印象。
看到她跑这么远抱着个大箱子把所有东西给他送回来,他心里很难过,嘴上却笑着说;“我本来是寄了个箱子给你见不到你这个人,现在你却连人带箱地出现在我面前。看来我还是赚到了。”
小弋本以为他会生气,现在听见他这么说,顿时对他增了好感。
书平接过箱子,说:“东西我签收了。一个不少。人呢?我可以请你喝杯咖啡,和你聊一聊吗?”
小弋这辈子还没喝过咖啡。她坦白道:“我没喝过咖啡。”
“喔!”书平心里象被什么动了一下。奇怪得很,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姑娘是一张白纸,是他寻找了十年的那块纯洁无瑕的白玉。虽然人人都告诉他,她有男朋友,他也看到过那个男孩。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还是能触动他心底里那最深处的那一点,让他着迷。至于那个男孩,他并不在意。那是个很年轻的,毫无经验和资本的小男孩,根本不是他的竞争对手。现在的关键,是要得到女孩子的心。
于是他说:“你马上要去美国。喝咖啡是融入美国社会的第一步。先训练一下会有好处。走吧!我会烧正宗的咖啡。”
小弋动心了。她想,东西还给他也不生气,还是给他一个面子吧!“好吧!”她答应了。
于是她跟着走去他宿舍。他住在工学院新修的博士楼,进门就有空调,让小弋觉得浑身一下子凉爽起来。她看看四周,眼中满是羡慕。
书平说:“这楼是新修的,我正好赶上分一间房。条件还可以。”
说着书平为她开了门。小弋走进去,只见那间屋子只比徐老师的屋子大了一点,可是很新,家具也很现代化,墙上都是镜子。还有一个酒架子,上面倒着放满了洋酒。
小弋觉得自己一下子来到高级住宅,有点拘束。对着镜子,她悄悄整理了一下掉下的发梢。
书平让她坐在书桌旁,她看见桌上有好多毛笔字书写的书法帖子,就好奇地拿过来看。
小弋只在学校里练过一年的毛笔字,钢笔字也只写得工整而已,算不上好。许斌的字写得比她好多了,但也不会写毛笔字。她心里不禁充满了对书平的敬佩。他大概是78或者79级的吧!应该只比自己大6-7 岁,可是要论学识修养,比自己可强太多了。
她看得专心,书平都扫在眼里。他把咖啡豆磨成粉,又放进特制的咖啡炉去烧,一时间,整个屋子都充满了浓浓的咖啡的香气。
世上有的事是天生的。比如小弋第一次闻到咖啡的味道,就被迷住了,从此上了瘾。因为是学生化的,小弋对所有的味道都异常敏感。可从来没有一种味道,能象咖啡一样能刺激她的灵魂出窍,再绕梁三日,才能回到她的肉体。每次喝咖啡,小弋都觉得那是一种灵的体验,而不只是舌尖上的味觉跳动。
书平看着小弋一言不发地品尝着咖啡,很惊奇。象小弋这样第一次喝咖啡就喜欢的女生,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又给她倒了一杯,看着她闭上眼静静地喝了一口,再深呼吸慢慢享受,知道她爱上了这种味道。而他,也爱上了她的女人气息。
眼看一壶要喝完,书平赶紧又烧了一壶。外面热浪滚滚,而室内却舒适安静。两人几乎不说话,又好像说了很多。时间停住了,他就在那里着迷地看着她。而她,就坐在他身边,优雅地喝着他为她烧的浓咖啡。
直到第二壶咖啡喝完,小弋才惊醒。她心里很内疚,因为坐在那屋子里喝着咖啡的时候,有好一会儿,她确实忘记了许斌的存在。直到第二壶咖啡喝完,她才惊醒。
于是她告别书平出来,外面,强烈的阳光和滚滚的热浪几乎一下子把她击倒。她想,她该回到自己的世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