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小弋想,自己一定要帮助许斌,这是她的责任。
孟磊曾经告诉她,只要让许斌看到她高高兴兴地去嫁人,出国,他就会放下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是看看许斌现在的样子,他根本就没放下过。 难道是她在最后告别的时候哭得太多,不能控制地抱住了他,又让他心生旧情? 而她自己也从未放下,她无法放下,也不想放下。
小弋苦笑了一下,一边在实验室干活一边回想着过去。她知道初恋是难忘的,可没想到是这样的浸入骨髓。和书平结婚两年了还在想着许斌,她觉得内心有愧。
小弋正在想着,得找个机会劝劝许斌,让他振作起来。老板又来找她了。
Andy说:“弋,你最近的结果不错。可以整理一下,去国际会议上露露脸。”
小弋为难道:“可是现在好几个试验同时进行着,我怕没有时间写文章。”
“可以稍稍放慢点脚步。也不用正式的文章,发个简报(Poster)贴出去就行。展示自己很重要,有时可能比实验更重要。弋,你知道吗?做科研和搞艺术一样,四分工作,六分展示。写科研论文和作科学报告,就像讲故事。你要学会怎样去抓住听众的注意力,然后清晰地讲好每一个故事。”
正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小弋在学校里只被教导过要勤奋,踏实苦干,哪里学到过这些宝贵经验?因为Andy的这番教导,小弋取得了她从未梦想过的成就。也因为这,她把Andy视为了终身导师。
Andy 又道:“我刚刚又拿到一个项目,可以多收两个学生。怎么样?你有同学或者朋友可以推荐吗?”他笑着玩笑道:“不用太好,就你这样的就行了。”
小弋的一颗心几乎跳出来。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她开心得眉开眼笑,急着推荐许斌:“我有个大学同学斌,人很聪明,成绩也非常优异,远胜于我。我明天就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和您联系。”
晚上做晚饭的时候她一劲哼着歌。书平见她高兴就问个究竟。她就把Andy要她去开会的事说了,还说了Andy教导她的“四分工作,六分展示”的话。可是招研究生的事压住了没说。她想,也不是要骗书平,但是为什么要让书平生气呢?别说是八字没一撇,就算许斌一切顺利地来到美国,也是几个月以后的事。到时再说吧!
书平见她太兴奋,就说:“你老板的话不是不对,可是也要对人。对老美来讲可能是个真理。可是对中国人来讲不见得适用。老中靠的是什么?踏实肯干,刻苦。耍耍嘴皮子你是永远耍不过老美的。千万不要东施效颦,又丢了自己的优势。”
小弋可不管。只要一想到从此可以让许斌振作起来,她就开心不已。好不容易等到中国的晚上她的中午,算算许斌一定在家睡觉,就用买的电话卡在实验室里给许斌拨了电话,准备和他长谈。
电话铃响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人接。小弋想,难道许斌全家人都睡了吗?等得好心焦。好一会儿才有人接了电话,一个低沉的声音问:“谁呀?这么晚了,你找谁?”
小弋听出是徐爸爸,就说:“伯父您好,我是小弋,从美国打的电话。对不起打扰您了。可以让许斌接电话吗?”
听筒那边顿时传来了骂声:“你……你……你就不能离我儿子远一点吗?整个一个扫把星。我儿子认识你以前多好!成绩又好,身体又好,成天玩体育。大学四年,被你整成什么样了?没拿到学位,自暴自弃,现在成天酗酒赌博。我求你了,放了他吧!不要再找他了!你现在出了国又结了婚,还是要自重,不要再纠缠了!”说完就把电话扔掉。
小弋呆呆地站着,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然后,她飞跑进洗手间,躲在厕所间里捂着嘴痛哭起来。
她想,这只是不凑巧,碰上了许斌的父母。许斌决不会拒绝自己。和许斌通话几乎不可能,还是给他写封信吧!于是,她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在实验室里给许斌写了封短信。
许斌:你好!
听说你毕业后还是和大四一样顽皮,不由很担心。你是个孝子,现在却日日消沉混日子让你父母伤心,这样做对吗?我衷心盼望你能很快振作起来。
我现在纽约大学遗传学实验室做博士生。我老板叫Andy,是做基因组测序和功能鉴定的权威。他昨天告诉我说,他要招两个新的博士生,希望我推荐人。所以,我就向他举荐了你。希望你能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振作起来,到美国来攻读博士学位。
盼望能早日收到你的回信!
小弋 1990年3月18日
信发出后小弋盼啊盼,却没了回音。两个月过去,老板见她毫无动静,就又问了她一次。他告诉她,如果许斌再无联系,他就会去登广告了。
小弋很担心,不知道许斌有没有收到她的信。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打电话。她学聪明了,不再自报姓名,而是等对方先说话。如果是别人就马上放下听筒,如果是许斌再讲话。这样试了几次,终于听见许斌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喂,哪一位?”
“我,是我。”小弋松了口气,着急地说:“许斌,是我!”
许斌听出是她,立刻心跳加速,嘴里却淡淡地说:“喔,是你!有事吗?”
小弋想,他一定是没收到自己的信!就激动地问:“许斌,你收到我写的信了吗?”
“收到了。”许斌的回答出乎意料,让她吃了一惊。“那你为什么不回信呢?我老板一直在等你,快联系他,再晚他就会招别人了。”小弋急切地说。
“不用了,我压根不想出国。”许斌还是淡淡地说,“谢谢你。”
小弋很失望,就说:“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啊!你现在这么消沉,出国是条好路能让你振作起来。”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们从来就是志不同道不合,就不劳你费心了。”许斌冷冷地说,“你以后也不要再给我打电话,省得又惹我父母生气。”
小弋气得只想骂人。她想,许斌怎么就不能体会她的一片心呢!她呆呆地说不出话。
许斌听她无话,知是伤着了她。可是他还是狠狠心接着说:“你知道吗?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人又温柔又漂亮,比你好太多了!你这样老打电话来纠缠,她知道了会很不高兴。你还是应该自重一些,不要再打电话找我了。”说完就撂下听筒。
万里之外的小弋看不到,他的左耳上缠着绷带,一张脸很瘦削,胡子也好久没刮了。
许斌打电话的时候几个哥们就围在他身边,众人大气不出地听着,见他撂下听筒,就埋怨他说:“老许,你这是何必呢?一边伤了她,一边苦着自己。你为什么要骗她?”
许斌黯然不语。众人抢着把他面前的酒都拿开,又每人手上取了一瓶啤酒,对着嘴灌了几口。
一个哥们又叹道:“你也真是的,她明明对你是旧情未断,你也是这么多年忘不了她,为什么不愿意去美国,趁这个机会重归于好呢?”
许斌的左耳又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他尽力忍着,轻轻抹擦着耳瓣想减轻痛苦,却感到越来越痛。他强忍住颤声道:
“不行。她已经嫁人了,我不能去破坏她的幸福。这辈子我不能再见她了!”说着就抢过桌上的一瓶酒,一骨碌喝了。众人纷纷上前来抱住他,把酒瓶子从他手里拿开。“你的耳朵!你不要耳朵了吗?医生不准你喝酒了!”
许斌只听得左耳内的轰鸣声越来越刺耳,头痛欲裂,绷紧的神经就像是一根快要断裂的琴弦,越来越细,直到细如游丝。突然间“砰”的一声,断了。
他一下子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众人忙大呼小叫地叫来了救护车。许斌被抬上担架,由救护车送到了医院。
在医院里许斌躺了好几天才醒来。醒来的时候,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象极了小弋。他精神一振,叫了一声“小弋!”就坐了起来,抓住了那个女孩的一双手。
那是照顾他的护士。她见他突然大叫着坐了起来,就吃惊地睁大了眼,却没有抽回自己的手。
小弋双手抱在胸前,站在实验大楼的落地玻璃后朝外望去。已近黄昏,校园里大大小小的楼房都被一层紫雾覆盖着。点点灯光,在紫雾中发出迷茫的光彩。偶尔有车辆驶过,在暝色中缓缓滑动,好像永远达不到终站似的。
小弋呆呆地站着,全身麻木了一般,动弹不得。 她没料到许斌会对自己如此绝情,连两人间剩下的最后一点亲情都不能容忍。说什么“我们从前是爱人,以后是亲人,以后你就是我妹妹,是我的亲妹妹”?原来全是他一番惺惺作态的假话!小弋在心里恨恨地骂着。
她相信,许斌从来没真正爱过自己,否则不会这样狠心。她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地抽搐着,眼里的莹莹泪珠差点就滚下来。她忙转身拿了仪器,扶头独坐在实验台前。
她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再不和许斌联系,也不再关心他这个人。她不但要把心中的伤疤埋上土,还要把真人也忘掉,连影子一起擦去。
从此以后,她更加刻苦,晚晚在实验室里加班。书平常来陪她,看着她认真地做着实验或者是在计算机上写文章。在这里,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两人都觉得,他们好像已经是一对老夫老妻了。
(3)
春去秋又来,四季的变换在纽约更加明显。小弋看着眼前的树叶绿了又黄,黄了又绿。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在荷兰城里住了四年。
这天一进实验室就听见众人议论纷纷。实验室经理苏珊一看见她就奔过来说,“弋,快点!去老板办公室里报到。每个人都谈过了,就剩你了。”
小弋奇怪地问:“怎么了,苏珊?是实验室要关门了,还是世界末日要到了?”她知道苏珊是世界末日的信奉者,所以这样开玩笑。
“都是!”苏珊不安地说,“Andy要走了!系主任也要走了!”
原来,系主任接受了一家新兴生物科技公司的邀请,要去位于研究三角地(Research Triangle) 的这家公司当科技总裁(CSO)。因为Andy 最早的时候是他的博士生,后来又在他的系里得到了副教授的职位,所以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要带走Andy。而Andy也答应了,去当那个公司的研发部主管VP。
小弋一走进Andy的办公室,Andy就笑着对她挥挥手里的几张纸片。“弋,你都听说了吧?我马上要去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当科研主管,开发抗肿瘤新药。你看,”他说着递过那几张纸,“这是我给你搞的雇用合同,工资股票还有福利等等的数目都在上面。回家跟你的丈夫商量一下,明天再来回复我。如果有问题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讨论解决。”
小弋迅速地浏览了一下雇用合同。瞟见一个$50,000(年薪5万美元),就吓了一跳,觉得眼睛花了,使劲又看了好几眼。她知道,书平现在的年薪是$36,000,而他刚刚拿到了三个大学的教职(faculty),里面工资最高的也只有$48,000。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一工作就能拿到比书平的正式教授职位还要高的工资。这也太吓人了!
她结结巴巴地说:“可是,我还没有答辩啊!我的博士学位怎么办?我才读了4年,不是说一般都要读6年才准答辩吗?”
“这个不难。” Andy胸有成竹地说,“你虽然只做了四年工作,可是你论文数量多,水平大家有目共睹。我可以马上就让系里组织你的博士论文答辩。实话告诉你吧,我是想尽办法也要把你这双金手带走的。如果你实在不喜欢去公司工作或者你丈夫不放你走,我还是会为你转个好导师继续作研究。现在你的这双金手这样有名,谁都会抢着要。”
小弋惊魂未定地说:“我真的不能作主。我丈夫刚刚拿到了三个大学的教职(faculty),我一定要和他好好商量,做出最好的选择。”
这一晚,小弋和书平坐在床上,反复研究比较着几份工作的优缺点,烦恼不已。小弋指着自己的那份合约问:“这个上面还要给我两万股股票。股票能赚钱吗?值多少钱?”
书平默不作声。他的傻傻的妻子凭个速成的学位就可以拿到比他更高的工资,对他来讲真是个辛辣的讽刺,或者说火辣辣的一记耳光。本来,他一直认为能同时拿到三份教职对他来讲是一种荣耀,也是对他这么多年的寒窗苦读的报偿。他本来满心欢喜要接受较为有名的D大职位,可是当小弋举着她的雇用合约拿给他看的时候,他立刻感到被人打了一记闷棍。
小弋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猜到他心里难受,就说:“你不要担心。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是不会接受这份工作的。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我跟着你走,以你为主。说实话,这一切来的太快太容易,我觉得不踏实。还是你的教职更稳定,一辈子的安宁呢。”
书平听她这样讲,心里舒坦了不少,觉得老婆还是挺懂事的。可是,要真的舍弃这份高薪让小弋跟他走,转到D大继续读博士,又觉得舍不得。毕竟,这样一份天上掉馅饼的差事,可遇而不可求。
书平想了又想,觉得自己可以先去那个离小弋公司较近的B城大学当教授,然后再想办法转到研究三角地(Research Triangle)内的 N大去。
小弋舍不得两人分开,也不愿意浪费钱在两边都买房子。她还是愿意跟书平去D大。
书平劝她说:“我们暂时分开,是为了以后能更好地在一起。你公司的待遇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如果有两份工作的话,我们就能迅速在美国站稳脚跟,过上真正的资产阶级生活。”两人好久没说过政治术语,现在偶尔一讲,不禁都笑起来。
1993年6月,小弋终于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博士学位。书平专程从B大赶回来参加典礼,为她照了好多照片。第二天一早,两人依依不舍地走出那幢住了5年的房子,和房东还有老邻居们挥泪拥抱,告别。然后,他们跳进一辆崭新的Honda Accord,离开了学院路,也离开了荷兰城。
这时的许斌正坐在青江边上,望着远处发呆。江水向岸边缓缓涌来,慢慢滚到他脚边,再慢慢升起,浸湿了他的衣裳。他索性躺下来让自己陷进湿湿的沙滩里,全神贯注地盯着不远处的那座青江大桥。
又一大片略微泛黄的水光在江面浮耀着。哗-哗-哗——-江水拍到他身边的岩石上,水珠四处飞溅。有几颗跳到了他的脸上,他也没有去擦。他的思绪跳跃着,想去捕捉一些已经失去了几年的东西。
那个被他抓住手的女孩就坐在他身边。见他沉思不语,就笑着抓了一把细沙撒在他手上。细细的沙子在他皮肤上滑落,触着他柔软的心底。一种久违的温暖在他心里激荡着,象阳光一样,热烘烘地跑遍他的全身。他一下子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抚摸她柔软如丝的头发。
“许斌,我爱你。”女孩在他的左耳根下,轻轻地说着,可是他却听不到,于是着急地大声问:“文群,你说什么?”
文群抱住他,把嘴移到他的右耳耳根下,轻轻地,再一次用轻得差不多听不见的声音说:
“我跟你说,许斌,我爱你。”文群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照住他,在阳光下特别清亮,把她秀丽的面庞映得更加迷人。许斌听到了她的耳语,心里一热,搂住了文群的腰,将脸依偎到她的项背上去。心里想要对她许诺,却又说不出口。
文群见他不说话,就柔声问:“怎么了?”
许斌轻声问:“你要一辈子都对着我右耳朵说话吗?”
文群笑了。她爱怜地摸着他的头发,笑着说:“一只右耳朵就够了,不是吗?只要你听得见我说话就行了。再说,我们可以一直求医访药,总会有让你复原的一天。”
许斌抬起头,难过地说:“也许,我这一辈子都复原不了了。这是我应得的惩罚。我应该独自承受,不能让你承受。”
文群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要一直拒绝自己。自从在病房里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了他,为他着迷。他们已经谈了三年恋爱,他也对自己一直温柔体贴,可是他从未向她求过婚,为什么呢?她感到这个忧郁的男人心里藏着一些东西,小心翼翼地不让别人碰,也不让她碰,这让她很着急。于是她抓住他的手,嘴角闪过一丝狡诘的笑容说:“你是不是想考验我?我可不会被你这样吓住。一只耳朵算什么?就是你两个耳朵都听不到,还有我呢!我就是你的耳朵。”
许斌望着她那狡诘的笑容,觉得异常亲切和熟悉,不禁愣住了发呆。口中亲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许斌望着她那狡诘的笑容,觉得异常亲切和熟悉,不禁愣住了发呆。口中亲热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文群急道:“你到底要怎样?难道嫌我不够好吗?还是你心里仍然没有放下过去的女朋友?”
许斌呐呐地说:“你不要瞎想。只是我突然失去了一只耳朵,需要时间去适应。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好。”文群高兴地笑了,她想,肯定不是这只耳朵,而是他心里藏着太深的过去,不肯忘却。这个沉默的男人,到底要怎样才能把他周身罩着的保护融化呢?她把他拉起来,指指前方的大桥说:“走吧,我们到大桥上去玩。”
许斌望着大桥,眼中闪过一丝迟疑。他想了想,说:“好吧!我们走着去。”
于是两人就手拉着手从江边走过去。不停有沙船“轰——轰——”地从江面上开过,船上的人看到他们,吹着口哨,“嗨——嗨——”地对他们挥着手。文群开心地大声笑着,也对船上的人挥手。许斌见她开心成这样,心情也好了许多。
到了桥下,两人爬了几十级楼梯走上去,站在了桥中央,相拥着看周围的景色。许斌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个凌晨,他和小弋站在同样的地方对着江水山盟海誓,不禁又是心潮翻滚。
文群见他又低沉起来,就往他脸上吹了口气,调皮地问:“哎,怎么啦,怎么又不高兴了?”
许斌想,自己应该把一切都告诉她吗?她知道以后,会有怎样的改变呢?几次欲言又止,进退维艰。
文群想,该怎样让他放下过去,对自己许下爱的诺言呢?她眼望滚滚流过的江水,对许斌讲道:“听说,有不少失恋的年青人跑到这儿,从桥上跳下,为爱情献出了生命。他们的故事也随着这江水流进东海了。其实,这样做多傻啊!上帝给你关上了这扇门,往往会给你打开另一道窗。不是你的东西根本就不是你的,是你的东西谁也拿不走。”
许斌一颗心突突直跳。难道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故事?脸上阴晴不定。
文群知他被自己说中了,就想,原来他的故事真发生在这桥上。难怪几次求他带自己来桥上玩他都找借口推掉了。要不要问他呢?
许斌心里闪过当年自己在桥上对小弋发的誓:“ 江水你听好了,如果我许斌以后对小弋变心,就让我变成瞎子聋子瘸子不得好生,最后从这青江大桥上掉下去!”想到自己狠心打向小弋的那一巴掌和现在失去听力的左耳,不由得苦笑着说:“那也是我应得的。自作自受。”
文群听他这样讲,不由得心里悲痛。她拉着他的手,大声说:“我不许你瞎说!不管你有着怎样的过去,你现在有我了!你的将来也属于我!我会把你的过去都擦掉,让你重新开始生活。“
许斌听她说得真切,就抱住她,感激地说:“谢谢你。”
文群看到有桥头堡前有一张石椅,就高兴地跑过去站了上去, 闭着眼仰着头, 做了一个振翅欲飞的姿势。然后转身向许斌招着手,“来!和我一起飞!”
许斌的心一下子剧烈地跳起来。他望着她,含泪对自己道:“好啦,该放下了。”然后走过去跳上椅子,从文群身后抱住了她,把脸依偎到她的项背,柔声问道:“嫁给我,好吗?”
文群感到他在流泪,心下非常感动。她想,默默流着眼泪向自己求婚的男人,会是一个能够托付终身的好丈夫。
于是她转了身,对许斌大声地说:“好!我嫁给你,一辈子!”然后,两人就相拥着站在椅上,深情地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