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的读书笔记,留个底。)
有一位画家,在他的作品里,线条只有水平和垂直的直线;颜色只有“红、黄、蓝”,加上黑、白、灰。他摒弃了一切纷繁复杂,摈弃了一切迂回曲折,用这些简单的元素,来描述眼中的世界。
这位画家的艺术理念,深深影响到建筑设计和室内装饰,不断有建筑设计师将“红、黄、蓝”的绘画主题和简洁的几何构图,融合到住宅空间设计当中去。
这位画家的作品,更是影响到了时装设计。时装设计大师洛朗在2002年的告别秀上,将“红、黄、 蓝”的构成形式几乎原封不动地搬到他的时装设计当中,震惊了当时,而由黑线加红、黄、蓝、白组成的四色格纹,则成为了世界时装史上的经典之作。
这位画家,就是当代抽象派的一代宗师皮特·蒙特里安(Piet Mondrian)。
蒙特里安1872年出生于荷兰,在他八岁的时候,举家迁至德国边境的温特史威克。20岁时,他放弃教授中学素描,而前往阿姆斯特丹就读美术学校。32岁以前,蒙特里安一直是自然派风景画家。他的技法和构图受到凡高和野兽派的影响,并开始显现水平与垂直的组合。1911年,蒙特里安离开荷兰来到巴黎,接触到了立体派,开始努力于画面中物象的抽象化和精简化。1917年,蒙特里安、列克和都斯柏格等人成立了“风格派”艺术团体,确立了以正方形、正方体和长方形为主的绘画元素。该团体给欧洲的新艺术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从此,几何抽象艺术受人瞩目。1918年,蒙特里安又创立了新造形主义,主张以垂直线和水平线作分割,并以简单的原色配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移居纽约,直到病逝,一直维持创作的独特风格。
这幅创作于1930年的《红、黄、蓝的构成》是蒙特里安几何抽象风格的代表作之一。在画中,粗重的黑色线条控制着七个大小不同的矩形,形成非常简洁的结构。画面的主导是右上方那块鲜亮的红色,面积巨大且色度极为饱和。左右下方的小块蓝色、黄色与四块灰白色有效配合,与红色正方形对峙,达到了画面上的平衡。在这里,除却三原色,再无其他色彩;除却垂直线和水平线,再无其他线条;除却直角与方块,再无其他形状。巧妙的分割与组合,使平面抽象成为一个有节奏、有动感的画面,从而实现了他的几何抽象原则,“借由绘画的基本元素:直线和直角(水平与垂直)、三原色(红黄蓝)和三个非色素(白、灰、黑),这些有限的图案意义与抽象相互结合,象征构成自然的力量和自然本身。”仔细品味这幅画,没有一条线可更动,没有一个颜色可以轻易替换:红的热情,黄的奔放,蓝的忧郁,大小的不对称,线条的粗细,颜色的深浅,无一不体现了作者精准的心思。
《红、黄、蓝的构成》
同属“风格派”的建筑大师里特费尔德,将“风格派”的理念融入到建筑设计中。他于1924年设计建成的施罗德住宅,其内部装潢和外观设计,都是对以往所有建筑学的根本性颠覆。施罗德住宅中,彩色支架和阳台板穿插于白色调的建筑主体。光滑的墙板,简洁的体块,大片的玻璃,明快的颜色,错落的线条,大片玻璃组成横竖错落、若即若离的构图,仿佛一幅三维的“风格派”绘画。对比施罗德住宅和蒙特里安的《红、黄、蓝的构成》,可发现有十分相似的意趣,水平线和垂直线把空间分解成大小不同的矩形,形成非常简洁的结构。施罗德住宅被认为是当时欧洲最现代的建筑,是现代建筑非常重要的开端,已被联合国收入世界遗产名录。“风格派”长期以来,一直影响着当今荷兰建筑的创作观、审美观和构图方式。
《施罗德住宅》
《百老汇爵士乐》
《百老汇爵士乐》是蒙特里安在纽约时期的重要作品,也是他一生中最后完成的作品。依然是直线,但用活泼跳动的彩色界线代替了冷峻严肃的黑色界线,并由长短不一的彩色矩形分割、控制和组合着画面。依然是原色,但不再受到黑线的约束,而以明亮的黄色为主,并与红、蓝间杂在一起形成缤纷彩线,彩线间又散布着红、黄、蓝色块,营造出一种节奏的变换和频率的震动。整幅画仿佛是充满节奏感的爵士乐,又恰如夜幕下闪烁的霓虹灯,洋溢着现代都市的新气息。这是蒙特里安艺术生涯的最后一个新发展。
绘画艺术的演化路线,从写实到抽象,与其说是一种返璞归真,不如直接说是一种抽象剥离。当艺术家从文艺复兴时期的高度写实时代走出,历经巴洛克时代、洛可可风格的洗礼,再受到照相摄影的冲击,如何真实地绘出现实世界已经难以再次突破,因此对色彩、光线、 艺术形象等的追求渐渐地超越了对人与物的写实。我们看蒙特里安的抽象作品,会发现其用色、构图、线条,并不是小孩画画那种随意的涂鸦,而是经过精心布置展现的。他的作品所展现的艺术性,只有当我们了解了艺术的发展方向、艺术家的理念之后,才能深刻体会出来,并为其精准的表现而赞叹。
蒙特里安,以其独特的“水平线——垂线”和原色、非色组合的极简绘画图式,将现代抽象绘画带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他的绘画,提供了宇宙和谐的一种完美范例——平衡,有序,宁静——真正做到了“平淡中的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