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的心情

自然界时序更迭,四季往还的信誉度,超过任何谨循“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誓盟的情人。不管是否有人守候,一年中的那些节日都要如期而至,想回避都不可能。这次来到眼前的是中国民俗里最大的节日:春节。既然过节有点强迫,人们只能设法从中发现乐趣、培养情绪以应此景了。
 
期盼过节的在人群中肯定占多数,尤其是春节。首先是放假,然后是串门。一有人来就不免收礼,当然也得送礼,但是都是该送的:送亲友表达了情义,送领导铺垫了待遇,送客户意味着回报。趁着假期出游,则是一年之中唯一的放松。聚餐浅酌、怡情小赌更是必有的快意。连驻守边防的军人都会生出为国为民的豪情。要是公司发放奖金,更加锦上添花。会被佳节惹起愁怅的,大概只有碍于某种阻隔,偏偏这时不能相会的情人吧?
 
年节的愉悦可以是全民的,无权无势无钱者,只要兴奋阈适度就能享受一番。比如我们熟知的故事:杨白劳年三十晚上回家,扯上了二尽红头绳,就让喜儿欢欢喜喜过个年了。代价之低有如此。比起白毛女,现在过个春节,规模大概可以用豪华的CCTV春晚为代表吧。
 
我生不早不晚:没有早到“万恶的旧社会”,也未晚到“改革开放新时期”。年轻、对年节有向往的时候,过年所需的资源在喜儿与春晚之间。那时的年货:凭证,每人购买半斤带壳的炒花生、二两瓜子还有一两香油;是的,生肉也比平时的每月两斤多了。这个供给量是中国的首善之区北京哦,外地的情形等而下之。但妙的是,家家户户都一样,省却了攀比的麻烦与折磨。那会儿,奖金是没有的,收受礼物属于奢嗜。类似的刺激与兴奋源于“过一个革命化的春节”---坚持岗位工作、上街助人为乐、开会忆苦思甜等等。这么过节经历了很多年,大家也曾乐此不疲来着。
 
后来,生活方式渐变,价值观念也与从前不一样了。清汤寡水时的理想——天天都过年早就实现了。经过一阵子胡吃海塞,许多人发了福,不少人还福贵地得上了高血压、糖尿病。年关节庆在减肥吃素声中到来,民众的兴奋点也就不在杯盘碗盏之间了。
 
昨天朋友聚会,卡拉OK放到李春波的“知青歌”。歌中唱道“那时的饭比现在香,那时的水比现在甜。”座中一位没有经历过文革、幸运的年轻人问:“乡下那么好,是不是因为不用化肥、没有污染?”问得我等“老插”一楞。想想也是,一向丰衣足食、挑肥捡瘦的八零后,没法设想我们在农村吃不上喝不上的时候,偶打牙祭,舌上的味蕾多敏感。如今,我们再也找不到朵颐大快的感觉了。正其如此,经历过贫困的人们听来,用“那时的饭比现在香,那时的水比现在甜”形容“上山下乡”的日子,多么传神、意味深长。但又绝不是普希金所说“那过去的都变为可爱”。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值此经不起伤感的年纪,我们却背井离乡、在外飘泊。亲朋故旧不是远隔就是凋零。遥望故国山水,贫瘠的乡土因留着我们的足迹生出诗意;原来的粗茶淡饭关联着温情令人怀念。每思及此,不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一番。我想,那些身怀诗才画艺的朋友,此时定有满含人生哲理的佳构做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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