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革记事之15

             转捩点
    文革是我对毛泽东看法的一个转捩点。
    五十年代初，中国充满蓬勃生机，社会秩序良好，展现一片欣欣向荣。我读初中时，虽说有些政治运动(肃反、三反、五反)，到底我们年纪小，家中又无人涉及；读高三时遇到‘反右派斗争’，学校为抓高考，我们侥幸逃脱一劫。整个五十年代，没亲身体验过种种政治运动的悲剧，所见所闻一派祥和。
    我是单纯却又感情充沛的人，在汲取知识的阶段，从书报上得知：国家的富强，人民的翻身，是毛主席的功绩。说句现在人听了好笑的话：那时做梦梦见了毛主席，会激动得热泪盈眶——文革中毛接见红卫兵，红卫兵那种狂喜与涕泪交流，那是‘三面红旗’飘扬前我也会有的激情。
    读大学时对当时一些政治口号，心中隐隐有些反感，不过没敢仔细去想；在被遣往农村去双抢和三秋中也曾看见种种苦难，简单的我照报上所说，把这凄凉的账记在苏修与自然灾害头上。
    工作後，年龄渐增，见识也长些，减少了当学生时的盲目与轻信，增加了独立思索的习惯。看到对毛的崇拜到了肉麻的地步，很有些不以为然。但做为普通老百姓，深层的东西是一点也不知道的。
    文化大革命，不，应说是‘大革文化命’，对中国人是一场灾难，也是思想上一个大转变的血泪洗礼。根本用不着十年，一两年间，看了太多深层次的表演後，我就与从前判若两人。
    ‘炮打司令部’、‘我的第一张大字报’之类使我迷惑——不过，刘少奇或其他高层领导孰是孰非，我们老百姓也不明白。
    然而看到闹市区贴出的江青在北大讲话的那份大字报真令我瞠目结舌：原来，第一夫人就这样一副德性这样一个水平！
    随着江青之流的张牙舞爪；随着到处张贴的打着大量红叉叉‘油炸’、‘火烧’、‘踏上一只脚叫他永不翻身’之类血淋淋的叫嚣；随着无穷的批斗，喷气式；随着红海洋，早请示晚汇报，忠字舞，宝书台……越是无限崇拜，越是无限景仰，越是无限打倒，越是周围一切的停滞倒退，我越是觉得一切荒唐可笑无耻可悲，就越对自己原先信仰从惊诧到失望到恐惧到痛恨——只是这一切仅仅埋于思想深处，即使最亲密之人，也不敢稍有流露。
    文革倒底要干什么？江林扮演什麽角色？毛泽东对这一切该负什么样的责任？我们的国家，经历这场浩劫，何时才能复苏？把一个人推上神的宝座，我们这被愚昧的民族该承受多大的灾难？
    ‘飞起玉龙三百万，搅得周天寒澈’这功罪何以就不能明明白白地评说？
    什么时候我们的民族能真正正视我们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