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人的名声

河南人这些年名声不佳，有点灰头土脸。国内许多其他省市的人说到河南人就摇头，一副不以为然和不屑与之为伍的神气。有的河南人自己好像也有点底气不足，仿佛只因为来自河南，就无端矮人一截，挺不起腰杆似地。

本人出国比较早，不太清楚这种情况从什么时候开始形成的。十多年前，听一个刚移民来北美的河北人说了些取笑河南人的段子，才知道河南人在国内的名声有些不堪。问那河北人河南人何以如此名声不堪，他说：坑子多，骗子多，拐子多，坑蒙拐骗无所不为，所以至此。我问他自己有没有被河南人坑蒙拐骗过，他说那倒没有，但反正全中国人民都知道河南人那点德性的。我后来在网上也看到不少非议或嘲笑河南人的文字或段子，听多看多了，无意识间自己也对从未接触过的河南人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负面印象。

但后来接触认识了一些河南人，其中有的还与本人成了朋友，却觉得他们与之前印象中的河南人南辕北辙并不相干的。

与本人成为朋友的有一位叫小赵，河南郑州人。刚移民来北美时三十四五岁，与老婆带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他们夫妻起早摸黑在外面打工，小女孩托放在一个来自成都的邻居家里，收工回家接女儿时，小女孩常常已经睡着。我与小赵认识是因为他刚来北美时与我的一个朋友在同一处打工，那会儿正遇上那个城市公交系统闹罢工，去上班时没有公交车可乘，我开车送朋友去上班顺便带小赵一块走。那点举手之劳，他后来却一直记在心里。他之后帮我做过许多事情：我家里小书房里的地板是他利用休息天帮我铺的，还给我那小书房安了个漂亮的玻璃门；厨房里的强力排风扇也是他替我安装的，他老婆那时正大着肚子准备生第二胎，那天也在边上陪了一整天。小赵原是学工科的，话不多，手却极巧，勤奋能干能吃苦。他后来考了电工牌照做电工，老婆也去学校学习后换了比较好的工作。现在买了一个漂亮的大房子住，当年那个在邻居家等爸妈收工来接时常常睡着的小女孩现在已是大学生，当初她爸替本人安装排风扇时，还呆在她妈肚子里的老二现在也已小学好几年级了。像小赵这样的朋友本人其他还有一两位，从他们身上本人看到和感受到的只有勤奋善良厚道的品质和对朋友的热情及诚恳。

本人前几年曾回国工作过数年，期间上海，北京都呆过。遇到不少离乡背井在大都市里打工或做小生意谋生的河南人。有回收旧电器和旧家具的，有开黑车载客的，有在医院里看护重病人的，还有半夜去到医院替人排队挂专家门诊号的。本人曾与其中一些稍有交道，虽说只是出钱请人做事，泛泛之交而已，但就本人经验来说，是不曾被河南人坑蒙拐骗过的。

或许本人与河南人交往的经验只是一个个例，既不具备代表性也不足以说明什么问题。不过我想并怀疑那些口口相传河南人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众多的人里面，有多少人是真有过自己被河南人坑蒙拐骗过的经历的呢？“全中国人民都知道河南人那点德性”，那个“全中国人民”里有多少人是亲眼见了“河南人的那点德性”，又有多少人不过是道听途说，却又转身将道听途说来的那点东西真当成“河南人的那点德性”再去传给别人听的呢？

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河南人是一定会有的（就像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北京人,上海人,美国人,英国人,法国人也一定会有的一样），但据此就说河南人坑蒙拐骗无所不为，则好像吃到臭鸡蛋，便断定凡是鸡所下的蛋必是臭的一样，能做如此推论的想象力让人除了佩服是无话可说的。

一粒老鼠屎可以坏一锅粥，使一锅粥仿佛也变成一锅屎，让人避之远之弃之唯恐不及。反观一锅粥却奈何不得一粒屎，就算将那粒屎挑出剔除出去，也难以改变旁人视那锅粥如一锅屎的印象。河南本是中华文明主要发祥地之一，大禹，嬴政，赵匡胤；老子，庄子，韩非子；杜甫，韩愈，崔颢乃至于让多少代中国人敬仰的大英雄岳飞都是出自河南的。这些足以让河南人骄傲自豪的伟人的光芒如今被几个名字不为人所知的坑子，拐子，骗子轻而易举所覆盖，使得河南人灰头土脸成为其他地方人的取笑对象，可见所谓“邪不压正”不过是一句扯淡。

人说上帝是万能的，我看未必。在阻止老鼠屎坏粥这件事上我看上帝从来就是万不能的。在让人少跟着别人瞎起哄，以讹传讹，坏人名誉这件事上上帝也一向是没有多少作为的。

当其他省市的人们编着段子取笑河南人的时候，他们觉得自己置身事外不受其害的。可是再离得远点看，河南人也是中国人。倘若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的事情发生在国外，哪怕正是河南人所为，那账也不会仅仅记在河南人身上，那时，中国那只大锅里的粥都会为其所坏，“全中国人民都知道河南人那点德性”难保不会变成“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中国人“那点德性”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