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谁是孩子的爸爸
阿眉婚后不久生了个儿子,虽然是个早产儿,却长得俊朗健美,十分惹人喜爱,周家伯伯为他取名周俊杰。
周家大儿子小勇的老婆结婚三年没有生育,周家姆妈一直在嘀咕埋怨,如今她喜得孙子如获至宝,整天抱孙子手不离地,连阿眉姆妈都插不上手。这时候,阿眉爸爸患病卧床不起,大太太已经过世了,大房子女来请阿眉姆妈去照顾老爸爸。阿眉姆妈办理了退休手续,住到阿眉爸爸那里去了。
周家姆妈抱着孙子串门走弄堂,小俊杰一天天长大了。弄堂里有人说他长得旭东,周家姆妈听了很生气,责怪人家乱嚼舌头。然而说的人多了,她未免也生了心,仔细端详俊杰的容貌,小家伙的眉眼长得还真是和旭东像得很呢。
旭东平时住在大学宿舍,星期六才回家。翘脚阿三在外面说,旭东每次回来都要和小方吵架,然后就连着几个周末不回家。陈师母责怪媳妇不懂退让,致使儿子逃避回家。小方满腹委屈无法辩解,唯有暗自饮泪吞声。
旭东爸爸暗地里对老婆说:“我看问题出在旭东身上,他本来对小方并没有特别喜欢,是你促成了这桩婚事。现在旭东认为自己是大学生了,更看不上小方了,我猜他大概在学校爱上别的女同学了,也难讲。”
陈师母听了一声不响,心里同意老公说的话是有道理的,当初要不是有个阿眉夹在里面,她应该不会那么积极促使旭东娶小方。小方人不错,但上进心确实不强,还不如那个阿眉呢,听说阿眉在上夜大学,白天已在公司当会计了。陈师母决定推小方一把,促她也去读书,让她和旭东增加一些共同语言。
这天吃了晚饭,小方削了两只生梨给公公婆婆吃,陈师母说:“小方啊,你现在除了上班下班并没有别的事可做,我劝你去上一个补习班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吧。”
“好的呀姆妈,我马上就去报名,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考上,学啥才好?”
陈师母想了想说:“我看你蛮细心,也蛮有爱心,做医务工作蛮合适,考不上大学读护士学校,当一个护士对自己和家庭都蛮好的。”
小方答应说好。
陈师母又说:“旭东连着两个周末都没回家,但愿他这个礼拜六会回来。唉,小方啊,旭东的同学中不少人都有小囡了,你也快点生一个吧,男人当了爸爸就会顾家的。”
小方说:“我是想生小囡的,旭东他.......”
陈师母抬起头, 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小方:“旭东怎么了?”
小方脸憋得通红,半晌,才支吾说:“旭东他,不跟我要好。”
陈师母叹了一口气,说:“你也可以主动点呀。你不要老是穿棉毛衫裤,买件好看的真丝绸睡衣穿穿,还有,去百货商店买一支口红涂涂嘴唇,稍稍打扮一下也是作兴的。”
小方诺诺着,自去擦桌子,收拾果皮垃圾。
周末旭东回到家,听说小方要准备考大学,只是冷笑不响。
陈师母说:“你横不好,竖也不好,到底想哪能?”
旭东说:“小方读书是黄鱼脑袋,还是不要瞎折腾了。”
陈师母说:“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同学了?我关照你,你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要注意影响,马上就要毕业分配了,拿你分到外地去哪能办?”
旭东不置可否,摔袖下楼往外面走,刚走到门口,斜对面3号里走出一个两岁的小男孩,摇摇晃晃地朝他走过来,忽然打了个趔趄似要跌到,旭东赶紧上前扶住他。小男孩对他咧嘴一笑,嘴里叫了一声:“爸爸。”
“小赤佬,瞎叫啥?”周家姆妈跑出来,将俊杰从旭东怀里一把拉走,在他的小屁股上打了一下,俊杰哇哇哭了起来。
旭东怒道:“你做啥打小人?叫一声有啥关系啦?小人又不懂。”
这时候,已经有一些人围在边上看热闹了,有人窃窃嘻笑说:“嗳,看呶,这小人真的老像旭东喔。”
旭东朝孩子仔细打量,不觉心里一动,那眉眼,那鼻子,确实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他自己呀。蓦地,一种难以名状的亲切感从他心头油然升起,他遍体软溶溶的,不禁愣在那里,迈不开步子了。
这天吃过晚饭,阿眉去夜大学上课,周家姆妈来到小康房间,悄声说:“小康啊,有句话我要问问你,你老老实实回答我,告诉姆妈没啥不好意思的,对吗?”
小康说:“啥事体啦?你讲好唻。”
“我问你,你和阿眉结婚的第一夜,她还是一个姑娘吗?”
“姆妈,你烦唻,是不是有啥要紧啦? 我也老早就不是童男子了,已经有过好几个女人了,人家现在不是也照样嫁给别人了?”
“小赤佬你懂啥,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的,你又没让人家小姑娘大着肚皮去结婚。你想想看,杰杰为啥是早产儿?你没听到弄堂里的人在讲呀,他长得一点不像我们周家人。”
小康听了心里一沉,愣了半晌,勉强说:“姆妈,你别再烦了,让人家去瞎七搭八好了,杰杰就是我小康生的,阿眉就是一个姑娘,好了吧?”
周家姆妈听了一声不响,站起身就往门外走。
旭东自从看见俊杰之后,每个星期六都回家了,但他也不呆在家里,只是在弄堂里趟来趟去。他的口袋里总是装着一些糖果和小玩具,一见到俊杰,便趁人不注意时拿出来给这孩子,小俊杰也和他十分亲热。
这天中午旭东在弄堂口溜达着,看见俊杰在家门口玩,忙走过去逗他。小康看见了将俊杰拽进屋,砰地一下将房门关上,自己跑出来朝旭东喝道:“你想做啥?”
旭东怒视了他一眼,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小康追着他吼道:“给我滚远一点,再让我看见你碰我儿子,我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正巧陈师母出来叫旭东回家吃饭,看见小康在气势汹汹地骂儿子,旧仇新恨一起涌上她的心头,不禁怒声道:“你撒啥流氓腔?”
“你嘴巴清爽点,你儿子才是流氓。”
陈师母气得浑身簌簌发抖,正要开口,旭东拉住她说:“姆妈,这种瘟生你睬他做啥啦?我们回去吧。”
“我是瘟生,你就是畜生。”小康骂道,冲过去抬腿对准旭东的下身狠狠踢了一脚。旭东痛得弯下腰,他定了定神,直起身往小康的鼻梁打了一拳。
弄堂里的人陆续跑出来围观,七嘴八舌地说:“又打了,小康和旭东又打起来了。”
小康的鼻孔流出血来,他顾不上抹擦,侧身逼近旭东,稍一蹲身将旭东拦腰抱摔在地,顺势又狠狠揍了他几拳。
旭东被打得趴倒在水门汀地上,他的眼梢瞥见弄堂里有人摆了一个磨刀摊子,连忙挣扎着爬起来,从磨刀摊上操起一把刀,怒冲冲向小康刺去。小康闪身一躲,刀划过他的手臂,落到地上。
陈师母见小康的手臂泛出血色,眼里似燃着火焰,正在蠢蠢欲动,不禁吓得面如土色,哇哇直叫着:“不要打了,快停下来。”又求围观的人说:“快点呀,快点帮帮忙去拉开他们呀。”
众人看他俩打得彻骨猛烈,又动了刀,都不敢上去拉架。这时候,小康已从地上拾起刀,逼向旭东欲向他砍去。
说时迟,那时快,阿眉倏地从屋内直冲过来,张开双臂站到两个男人中间。
小康手里的刀“哐当”一下落到地上:“阿眉,你怎么出来了?杰杰呢?”
旭东也问道:“杰杰呢?”
小康顿时怒火中烧:朝旭东吼道:“关你屁事。”
“关你屁事。”旭东咬牙回击。
阿眉弯下腰,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地上捡起刀,不疾不徐地走到磨刀摊头,低首致歉说:“对不起,这把刀请你先收起来,明天我买新刀赔给你。”
磨刀人刚要开口说话,阿眉已经转身走回到小康身边。她轻轻挽起小康的手,柔声说:“来,小康,我送你到医院去看伤口。你放心,小强在家里带杰杰玩。”(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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