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败记 (二) 爱情博弈

曾经,安可也铺下一个天罗地网,让一个男人深深地坠进去。用美貌和温情将他俘虏,用孩子和愧疚将他征服。丈夫和前妻的adolecent女儿恨她到咬牙切齿。躲在房间里拒绝去上学。安可心无旁骛地挺着肚子,营养进餐定时锻炼。自己是丈夫和前妻分居后才介入的,安可扪心无愧。整整六年,安可从大学三年级起就恋上了这个忧郁潇洒的博士生助教。

“倪安可,交作业了。”助教会说。让安可觉得亲切之极,她喜欢他象中小学的老师同学连名带姓地那样叫她。

有人说,一个人走出上一段感情的时间是那段感情的一半时间。丈夫和前妻相恋结婚整整十四年,自己等他七年也不为过。可肚子里的两个小祖宗等不了。 半年内,订婚,同居,结婚,生孩子。安可的幸福来的快如旋风。

似乎就这么一眨眼,安可成了三个孩子的妈妈。相夫教子读博,安可在短短三年内把该做的都做成了。父母也没有什么可以催促她的了。曾经原地踏步的她,度过了多少个难熬的剩女生日。 “人生有许多milestone 是因该按时完成的。”妈妈曾说,“要象攻学位一样对待结婚这件事。”

六年里,安可没有什么milestone可以交待。只有调整自己的心情,尽情美丽。旅行,读书,打扮,安可细细体会着每一个幸福瞬间。等到身边的美丽姐妹们纷纷披上婚纱,绽放在facebook上。等到有一天已成为教授的那个年轻助教因孤独留意到她安静的美丽。曾已打算放弃的她终于做了一次幸福的新娘。虽然有些仓促,但也足以交差了。安可对得起父母,也对得起自己的心。

双胞胎儿子到了两岁多,安可在世界五十强的公司里找了一个实习生的职位。她的重心,还是想要放在家庭上。工作么,就是为了有一个好的氛围,有一个提高自己能力的平台。至于金钱和权利,安可并不是很上心。 和面试自己的德国老头很聊得来,安可很满足地上任了。

谁知三个月后,德国老头便一脸沮丧地和她道别。有更年轻有为的人来接我的班了。安可知道这个传说中的超级魅力帅哥。生意上是公司的杀手锏,是每个女人在早上悉心装扮的原因。她们不期望他为自己停留,只希望在他的森绿色眼睛里留下自己的倩影。

琅牡难伺候极了。报告三天之内要perfect。所有会议都要安可参加,有时还要她自己做presentation。安可的每一份报告都被琅牡打破沙锅问到底,“你为什么会得出这个结论?你的推荐是什么?你认为你的建议可以实施吗?你做这个决定时有没有想过你的assumption是否可靠?”每一个project,安可总要花完自己的聪明才智。 还要挖空心思给一个有个别出心裁的看法和建议。两人可以为了一个数据结论争得脸红脖子粗。为读懂客户的意向,讨论到手舞足蹈。琅牡谈到数据,安可就强调客户心理。琅牡举例亮经验,安可搬出文化差异和历史哲学。安可要在这个高智商帅哥面前证明,不是只有你才优秀。不是你的理论才是正确。不是象你一样穿戴名牌才是有品位。不是有高级跑车和湖边loft公寓才是成功。

安可在工作上的优秀成绩单,更显出她在家里的失败。三年了,她还是小心翼翼地观察丈夫的心情起伏。他们从未争吵,但也未曾交心。丈夫和她,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塑料纸。 丈夫的眼睛,似乎看着自己,又似乎看着别人。安可一直以为因为自己够强大,所以可以做那个爱得多一些的那个人。可是安可很累了。她努力做一个三个孩子的妈妈,她尽自己所能做一个合丈夫心意的妻子。她在周末,换上二手店淘来的vintage连衣裙。网购抢来的珠色strappy sandal,期待丈夫一个赞许的眼神。 “Mommie 你好漂亮!So pretty.” 只有牙牙学语的双胞胎儿子,给她来个双语双料赞美。

丈夫对她相敬如宾。这不就是父母说的平淡生活完美婚姻吗? 安可总是很疑惑,他的心里有多少自己的阵地。有时在公司里被琅牡惹急了,挎着包摔门而出。安可的心情糟糕透时,她期待一个坚强的臂弯,一个温暖的拥抱。回到家,丈夫在地下室的工作室里,那是个她不曾一个人进入的房间。丈夫已经把饭菜洗干净,该化冻的已经放在水池里。安可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准备晚饭同时,安可竖起耳朵听丈夫的动静。她多么期待有一天她打开门,丈夫等在门后,然后紧紧地给她一个拥抱亲吻,象一个饥渴的人,等着安可给他救命的露水。每到五点半,丈夫会从地下室浮起,安稳地说:我去接Sam and Eric,然后穿衣穿鞋。安可会冲去门口,给他一个peck,她要做一个让他心宽的妻子。一天的坏心情被压到脑后,好好给家人做一顿晚餐。

有时安可觉得自己在生活的博弈中失败极了。二十岁的那个十年里,为了一个男人耗尽自己的豆蔻年华。三十多岁才到大公司里从实习生做起。还要受这个比自己小三岁的臭男人的气。回到家,这样无风无浪地过着,但总不能确定,丈夫是否真爱自己。有人说,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准的。每想到这儿,安可总是心里暗暗发麻。不要胡思乱想。对她的种种疑问试探,丈夫总是这样说。

六个月后,安可就破例争取到另一个部门的level 6 permanent position。有琅牡做保票,安是不二人选。事业上的小成绩,让安可稍有了安全感。公司圣诞舞会的scavenger hunt 游戏中,让玩游戏的人在短时间内找十样物件。第九件是拿到男人的衬衫。加拿大人玩游戏都是这样疯吗?几个女同事冲向琅牡,他不紧不慢地放下葡萄酒杯,跟着音乐的节奏慢慢脱下西服外套,解开领带,脱下衬衫。整个过程,尖叫比起,成了整个圣诞舞会的高潮。

“哗众取宠的家伙。“安可只用眼瞟了一下自己的这个旧老板。只见他在人群中微笑看着自己,点头示意。安可马上伸手钩住自己的丈夫,细看他礼貌稳重地给身边的同事讲诉自己的研究项目。

琅牡刚接手Marketing VP 这段时间谈了很多说中文的恋爱。记性极好的他却总是把她们弄混。他有时会被安可气得半夜醒来,重新修改presentation和计算数据。这个女人,不是拿自己年薪零头的实习生吗,一副我聪明我怕谁的样子,不愿坐琅牡的高级跑车,大叫头晕。还整天穿着一身象盔甲一样的灰色西装裙。有时安可对他据理力争的样子,让他气得走神。真想狠狠咬她一口,再脱下她的灰色盔甲。可每次走神,安可一眼就看得出来,几次她摔门而去,大叫着我回家做晚饭了。

那一天,琅牡想一把抱住这个瘦小的女人,对她讨饶,告诉她自己的一生的恐惧。琅牡怕了,在安可面前,自己越来越软弱。琅牡决定,掌握主动,把安可调走。对安可的能力,琅牡很有信心。只要不在自己的直接管辖内就可以了。这个可恶的安可,兴高采烈地离开了自己,好像自己是个可怕的妖怪。更可恶的是,有时琅牡在会议室里碰见安可,见她穿起塑身的裙子,用细皮带勾出了腰。琅牡不可避免地留意着她。留意着她做的数据和proposal,留意她和谁说笑。有时即时地提醒一下某些产品的特性和顾客的需要。这是部门之间的合作嘛。

琅牡开始用英文谈恋爱,似乎说英文的爱情更加平稳一些。他还是会有意无意地走过安可的办公室,发现她开始加班。以往每到5点就喊着要回家做饭接孩子的人,总是七八点还是在电脑前傻坐着。是工作的压力?琅牡假装若无其事地在走廊里问起部门的情况和安可的工作。没有啊,没有特别忙。

渐渐地,琅牡每次看安可的眼神总是悠悠的灰绿色。身边的同事们,似乎有一些察觉。琅牡的亮色系列衬衫渐渐换成了白色,灰色,和蓝色。他的尖头亮皮鞋,退居二线,琅牡总要等到安可离开公司,看着她进车开走之后才发动他低沉引擎,快速驾驶在灯火通明的高速上。安可不可能没有感觉,这个徘徊在五米之外,却总是注视着自己的灰绿眼神。好像一头银背北极狼,注目着一只迷失在雪地里的白色雪狐。安可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成猎物,还是。。。

琅牡第一次见到狼是和Thomas一起去打猎。当他看见一群野狼从前方树林走过,他端起枪正要射击。在他童年的脑海里,狼是凶恶的动物。母亲会把所有的坏人比作狼,难民营里的皮条客,偷渡船上的蛇头,手里抓着一把把钞票的毒枭。Thomas用他厚实的手压下琅牡的枪,对他摇头。Thomas的眼睛也是绿的,但是总是一种欢快的绿色。和他的红头发相映成辉,总让琅牡联想到圣诞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Thomas是琅牡的唯一父亲。有时他看着Thomas的绿眼睛,总是有一些盼望自己的眼神里也有同样的愉悦。

Thomas拍着琅牡的肩膀说,狼只是有动物的本性,它为生存而捕猎。我们和它一样,只取所需,并且感谢麋鹿成为我们的食物。Thomas还会半开玩笑地教他一段德语的感谢祷告,再闻一闻土地说是印第安土著的狩猎习惯。琅牡从小就太聪明了,他看穿很多只说给孩子们听得谎言。但他也很感谢Thomas冠于他同龄孩子应有的迷糊和童心。母亲遇到Thomas是老天给她的补偿。琅牡记得母亲和Thomas一起幸福的样子,会有些感慨为什么Thomas没有早些出现。母亲被餐馆里的人欺负的时候,是琅牡冲出去和他们撕咬拼命的。母亲被人骗走积蓄的时候,是抱着琅牡嚎啕大哭的。你出现的有一些晚,如果你早一些出现,我的眼睛里或许会有和你一样的明亮,我的心可能和你一样迷糊。可是,琅牡还是感谢Thomas, 让母亲有了恋爱中小女孩的样子。让自己可以假装孩童的单纯和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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