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趣事
最近网上流行一句话,那就是,“我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这句话正是我想说的,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的儿子,但我不是贪官。记不清是什么年代,我的祖辈从山东创关东,来到东北这个偏远的小山村。从此在这里成家立业,繁衍子孙,世代以种田为生,一代传一代,直到今天。
随着年龄的增长,童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在七十年代的偏远农村,除了白菜,土豆和大饼子(玉米面或高粱面做的那种),没有其他的选择。只要这几样能填饱肚子,那已经是很幸福的事了。一年当中有春夏秋冬,童年的往事也随着季节的变换,产生了不同季节的童年乐趣。常言说,一天之际在于晨,一年之际在于春。春天的到来象征着又一年的开始。人们都把希望寄托在春天里,农民又开始翻地播种,忙得不亦乐乎。但我想说,在那时的农村,春天也是最难过的时候,去年秋天储藏的土豆,白菜,还有粮食已经快要吃完了,种在地里的粮食还需要大半年的时间才能收获。所以春天的到来,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吃的,每天放学后,拿着篮子和小镐子,跟着哥哥姐姐到田间地头去挖野菜。最开始挖蒲公英,过一段时间蒲公英长大了,老了,不能吃了,其他的野菜像荠荠菜,小根蒜儿等都开始长起来了,于是我们又开始新一轮的寻找与采挖。
在春天里,记忆中我们经常去做一件事情,那就是打鸟。在偏远的农村,没有人告诉你鸟是不能打的,甚至长辈人也是从打鸟长大的,当然他们不会阻止自己的孩子去打鸟。记得春天的天亮得也早,起个大早,带上几个鸟夹子,来到小水沟或是小树林里。经过一夜的风雨,小鸟们也都又渴又饿,所以我们经常把鸟夹子埋在水坑的周边,等鸟来到水坑旁喝水时,看见虫子是不能不吃的。如果吃了,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鸟为食亡”。回到家里,把死鸟放进火坑里一烧,真可以让我那吃了几个月野菜的胃享受一番。不过大多时候打回来的鸟,都让弟弟妹妹们吃了,轮到进我的胃里还是不多的。其实打鸟与钓鱼差不多,吃鸟肉是小事,要的就是打鸟过程中的快乐。
春天里还有一件乐事,那就是拧叫叫和吹叫叫。我不知道正规的叫法是什么,可能是叫哨笛。春天一来,柳树和杨树开始发绿了,这时的杨柳枝正好是做叫叫的时候。用刀割一些没有枝杈的很光溜的小杨柳条,回到家里把带割口的一端的皮扒开一点儿看一看,如果还有皮粘在中间的木芯上,那这个柳条是不能拧叫叫的,要扔掉,只有扒开皮后,没有一点皮留在木芯上,这样的柳条才能拧叫叫。于是小朋友们围在一起开始拧叫叫,拧下来的树皮圆筒用剪子剪成不同长度,在叫叫的小端用剪子把最外面的皮刮掉,只留下里面一点薄薄的皮,用嘴一吹就会发出嘟嘟的响声。叫叫的长短和留下里皮的薄厚决定了叫叫吹起来的不同声音,长的叫叫发出的声音低沉纯厚 ,就象牛的叫声似的,短的叫叫吹起来声音又尖又高,象唢呐一样。做好叫叫以后,大伙一起吹,有吹长的,有吹短的,那声音真象一个乐队似的。长声短音交织在一起,大家吹得不亦乐乎,那声音简直能把房顶掀起来。父母在家时,他们不让我们在屋子里吹的,通常会把我们撵到院子里去吹,对我们来说,只要能玩得尽兴,到哪里都一样。玩够了,也吹累了,我们就把叫叫放进水缸或是水盆里,以防止叫叫干裂。第二天从水缸里拿出来照样可以吹。
春天在青黄不接、饿着肚皮的日子慢慢地走过, 只有在寻找乐趣当中,才能忘记那咕咕直叫的肚子。随着夏天的到来,蔬菜和瓜果的季节也就来了,人们不再为吃不饱发愁了。
随着夏天的到来,夏天的乐趣也随之而来。记得在夏天里下雨很多,雨水一多,我们屯子南边有一个大水坑就灌满了水,在炎热的夏季到大水坑里洗澡也是我们的一大乐趣。约上几个小朋友,高高兴兴地来到大坑里洗澡。说是洗澡,实际上是到大水坑里玩水。在去大坑之前,我们通常要到麻果地摘几片麻果的嫩叶,用麻果嫩叶把耳朵堵起来,防止水进入耳朵里。一切准备就绪,三五个小朋友连跑带踮儿地来到大坑边,把短裤背心儿一脱,一丝不挂地跳入水中。水里的乐趣真是让人留连往返。有时小朋友们分成两伙,用手推水来攻击对方。有时两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扔起来,扎入水中。还有时一个人背跃式跳起来,然后再重重地摔入水里。我们把这种方式叫做摔黄瓜种。随着水花的飞溅,欢乐声不绝于耳。时间也在这飞溅的水花里慢慢逝去。
夏天里另一大乐趣莫过于抓蝈蝈。闲暇之余找一两根干枯的高粱杆,从高粱杆的关节处一节一节的掰开,找三到四根长短差不多的高粱杆节,把外面的硬皮扒去,只剩下里面的干瓤,高粱杆里的干瓤要软一些,比较容用外面的硬皮扎进去。立柱选好后,再剪三到四根相同长短的干瓤做底部的横梁。材料准备就绪下面就开始做蝈蝈笼子,首先把立柱和横梁联起来,通常是用刚刚扒下来的外皮,从立柱底部适当的位置穿透,扎进横梁的一端,这样就把一根立柱与横梁连好了,其他的都是这样。底部做成三角或是四角的由个人的爱好决定,底部横梁与立柱联好之后,要把立柱上端聚在一起,也用外皮联起来。蝈蝈笼子的框架做好之后,要用外皮把相邻的两根立柱用外皮封上,两根外皮之间留一定的缝隙,缝隙的大小要小于蝈蝈的脑袋,这样蝈蝈就钻不出来。把三面或四个面都封好之后,还要在靠近顶部适当的位置做一个活动的小门儿,以便于蝈蝈的出入。最后还要用一根细绳绑在蝈蝈笼子的顶端,以便于用手提着。蝈蝈笼子做好之后,约上几个小朋友,去小树林或是田间沟渠的高草了里捉蝈蝈。一个笼子里只能装三到四只蝈蝈,装多了蝈蝈有时会打架,甚至相互咬死。抓够了,我们就高高兴兴的回到家,把蝈蝈龙子往屋檐下一挂,每天都可以听见蝈蝈们在屋檐下叫个不停。当然了,我们每天要摘一些西葫芦或是南瓜的晃花来喂它们。有时天太热,要在蝈蝈笼子上浇一点水。捉蝈蝈的乐趣在于听蝈蝈的叫声,蝈蝈在屋檐底下叫个不停,对我们来说就象是一种音乐,高兴得不得了,比吃好吃的都开心。
夏天也有夏天的烦恼,特别是赶上连雨天,过惯了在外面自由自在的生活,连着几天下雨不能出去玩,都要憋在屋子里,那种百无聊赖的日子很难过。即使天晴了,也不能马上出去,因为外面一片泥泞。那时家里穷,没有钱买黄胶鞋。我们都穿妈妈做的那种衲底的布鞋。布鞋是不妨水的,布鞋一沾泥,水就会渗到鞋里去。所以通常要等到外面有脚印了,我们才能出去玩。
夏天有欢乐,也有烦恼。童年的夏天,就在这种欢乐与烦恼中度过了一年又一年。
夏天一过,秋天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对农民来说,秋天是欢乐与繁忙的季节,看着那结满果实的庄稼,会有一种充实感。但是一场霜冻过后,庄稼的叶子由绿变黄,然后逐渐干枯了,庄稼的杆叶在秋风中瑟瑟发抖,又使人增添了一份伤感。秋天不是饥饿的季节,不用去偷生产队地里的果实。在记忆当中没有太多的趣事发生在秋天。躺在那铺满落叶的草地上,看着一行行排着整齐队伍向南飞去的大雁,内心不由自主地又产生了一股恐惧感,寒冷的冬天又快来到了。在东北这个大平原上,冬天有时冷得让人害怕。当白皑皑的大雪封住了平原大地,白天的气温一般都在零下20摄氏度,到晚上还要更冷。有的人一到冬天手脚就会冻得直溜脓,象脚后跟、手背或是耳垂冻成硬块是常有的事。尽管冬天有些可怕,但儿时的贪玩性,也不会被严寒的冬天完全阻隔在屋里,总要找一些冬天的趣事来打发这寒冷的冬季。
冬天的一大趣事就是滑冰爬犁,冰爬犁通常是央求大人帮着做成的。冰爬犁的下面用两根木房子支撑,木方子上面钉上平板,木方子下面要安两根八号线,以便与冰面接触。还要做两根支棍儿,支棍儿的一端是磨得尖尖的铁钉,冰爬犁前行的力量完全靠两跟支棍儿。有了冰爬犁,就可以和小朋友一起到冰上去溜爬犁,这为那寒冷的冬天增添了一份乐趣。记得冬天里还有一件趣事 ,那就是踢毽子。说起毽子,全国各地键子的做法都不一样。北方人冬天做的毽子是用三个铜大钱加一绺长长的狗毛。把狗毛从铜大钱中间的方孔串入 、拽紧,然后从底部狗毛中间的位置钉入一个削好的竹塞子,以防止铜大钱从狗毛上脱落。最后把底部多余的狗毛和竹塞子都剪掉,磨平。这样一个狗毛毽子就做好了。踢毽子的场地不受限制,可以在院子里踢,也可以在屋里踢。通常是小朋友们分成两伙来进行踢毽子比赛,你看那上下翻飞的狗毛毽子,一会长长的狗毛倒向铜大钱的一侧,一会又象一个流星一样向下落,伴随着孩子们的欢乐声与吵闹声,在那寒冷的冬天里即增添了乐趣,又驱走了严寒,而且踢毽子是父母比较支持的冬季运动项目,比滑冰爬犁要安全得多。
冬天里还有一个最大的盼望,也是全年的期盼,那就是一年一度的中国新年。小时候我们家很穷,平时根本吃不上白面和猪肉,只有过年时才可以吃上一两顿饺子和一些带肉的菜。赶上好的年头还有可能穿上一件新衣服。每年从年三十开始,我们就什么也不用做,穿着新衣服,衣服兜里装满炒熟的葵花子 ,和小朋友们到处乱跑。三十晚上放鞭炮也是我们最期待的,听见有人家开始放鞭炮了,我们就提着灯笼到处捡鞭炮。通常是从晚上十点多种开始,一直捡到十二点之后,直到听不见放鞭炮的声音为止。然后高高兴兴地回到家,把捡来的鞭炮从兜里拿出来,把有捻儿的保存下来,留到白天去放,还有好多没有捻儿的,就从中间折断,两两相对摆成圆形,只要点燃其中的一个,其它的也都相互点燃放掉了。我们管这种方法叫一触即发。看着那点燃的鞭炮,我们高兴得合不笼嘴。是的,过年是那个时代的孩子们最大的盼望。因为只有过年才能有好吃的,又可以穿新衣服,还有许多好玩的。通常从年三十晚上到正月十五,这两周的时间都不用学习与劳动。过了正月十五,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于是孩子们又开始新的期待,盼望着下一个中国年的到来。时间就在这美好的盼望中一分一秒地走过。
童年的岁月虽然艰苦,经常在泥与水中度过,但欢乐却是发自内心的。在农村那片土地上,我们尽量去寻找着能够开怀大笑的乐趣。我从没有去过城市,所以也没有归来泪满巾的感觉。那时的一切都在国家的计划统治之下,没有暴富的人,所以也就没有太多的落差。童年的我真的象一只井底之蛙,看到的只有头顶那么大的一片蓝天。好在那时的天空还是很干净的,吃的、喝的、还有呼吸的空气,都是新鲜的和自然的。在属于自己的那片蓝天,在那偏远的小山村,我的童年乐趣一直留在了那里。无论现在怎样变化,在我的脑海里,依然是那个贫穷落后的小山村,儿时的记忆依然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