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主义（二）

无限主义（二）
一剑飘尘

我在无限主义（一）里讲了文明和人一样，具有一些生物特征。有些人不是很理解，没有关系，相对论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理解的。但是还有特意订阅我微信公众号，进去骂我。这个，骂人不好，特别是不够牛逼的人，更不好。比如吧，我原来喜欢说“SB”，就经常有人跟我提意见，说影响我形象，我跟这些人解释：SB是South Bound的意思，是要他们往南边跑，暖和。但是没用。我后来看到王朔吧，根本不用SB，直接用“逼是一样的逼”。嗳，全网络都疯传。后来我就想明白了，人家王朔牛逼呀，北京人，这不，马上又要冬奥了。

不过现在我公众号也被封杀了。仅仅运作了一个月时间，就被封杀。曾经有人劝我，带着镣铐跳舞。问题不是我不喜欢镣铐，而是想带着镣铐跳舞都不可能。在一个没有言论自由的国度，在一个任何的自由都成了统治者恩赐的礼物的国度，妥协是没有用的。我现在倒是非常想知道，那些进我公众号骂我的人是不是特别失望？这个账要算到腾讯的头上。怪不得我。

好吧，这算个小插曲，为文明的生物性辩解一下：文明的生物性只是我的一个科普说法，用来让读者理解的。实际上，文明的特性要高于生物性。

6.超人

在人类的蒙昧时期，我们用上帝（神）作为最终的寄托，这是超越于人类的寄托。对于人类来说，上帝（神）是答案的最终结果，因为我们有太多的无知，有太多的无奈。后来，尼采大喊：“上帝已死”，宣布人应该立足于自我的改造，从人变成超人，才是人类的宿命。这句被今天的小资们动不动就拿来装逼的语句，实际上是尼采用来否定前人的自卑，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就是尼采对于人类智慧的自我肯定。尼采相信，人可以超越人类，成为超人。所以，尼采并非疯子。他只是在人类和上帝之间树立了一个过渡：超人。既然找不到上帝存在的依据，但是人类又并不完美。所以，超人就成了尼采眼里人类的目标。同时，他也否定了黑格尔的绝对精神，因为那还是人与上帝之间的选择。

尼采说：“人类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是桥梁，而非目标”。这显然是不对的，因为尼采讲这句话的时候，他就是把自己当做了超人，站在了人类之外的立场。幸亏他宣布上帝已死，否则，他就要站到上帝的立场上训话了。尼采的了不起在于，后来的历史中确实出现了一些超人，至少是这些人自认为超人。比如希特勒、斯大林、毛、金日成等等。这些政治上的独裁者，可以说都符合尼采的超人特征：

人在经历道德、基督教信仰幻灭的虚无主义后，应该将心境转向一种“积极的（或正面的）虚无主义”，使自己得以面对心中的价值意义，并且依此意义创建人生。能达到此境界的人，就是伟大的“超人”。

对于尼采来说，人是一根系在动物和超人之间的绳子。也就是深渊上方的绳索。走过去危险，停在中途也危险，颤抖也危险，停住也危险。不变成超人，人就是非人。这符合任何的专制社会的现状。所以，我有时候听到一些小资，把尼采的学说放在嘴上倾诉，我就非常好奇：知道小资的生活模式，恰恰是尼采所不屑一顾的吗？

尼采是要重新打破社会秩序的，他做到了。对于尼采的超人来说，意味着人类一个新秩序的开始，人类社会从“神权”统治转向了“人权”统治。注意区别，这里的“人权”并非现在动辄被提及的“Human rights”。就是说，人类存在的逻辑，不再依赖上帝，而是依赖人类中的那些能够打破既有框架的超人。

希特勒的思想体系中，就包含了尼采的超人哲学。据说两次世界大战中，尼采的书几乎是德国士兵的标配。而其他的独裁者，即使土包子如毛、金，不知道尼采，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也是完全地符合尼采的超人标准。当然，我这样讲，尼采一定不会同意。在尼采的眼里，超人是完美的：超人并非残忍的暴君，而是勇于尝试自我超越及价值重估的人。但是如同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灾难也就无可避免。超人哲学不仅仅为后来的暴君们提供了理论依据，实际上也总结了人类社会之前的生存形态，即使尼采自己认为在他之前没有超人。但是，所有那些掌握了别人生死的君王，无论是否暴君，实际上从现实上来讲，都已经算是超人了。他们并不仅仅维持这个社会的秩序，决定这个社会的律法，他们也建立这个社会的道德，至少是从统治阶层的这个层面。

7．秩序与无序
如果我们把二战作为一个分水岭的话，可以看到的是哲学的没落。坦白地说，自从我想到无限主义这个哲学命题以后，我就基本可以断言：无限主义是人类最后的一个哲学命题。这并非我作为一个思想者有什么了不起，而是人类社会已经发展到一个不需要哲学指导的阶段。这点，我们以后再讨论。

从文艺复兴到二战之前，欧洲的哲学流派可以说是灿若星辰。但是二战以后，突然之间，哲学思想变得不再重要，哲学家也变得可有可无。那么，我这里为什么要提到尼采？可以说，无论是在尼采那个时代之前，还是在之后，他都不是最著名的思想家。

这里要提出无限主义的另外一个论点：无序、偶然性的生存状态。

我提到尼采，其实完全不是我有什么远大的目标、或者说逻辑性的思考。而纯粹是因为最近一个朋友咨询我这个问题：尼采的思想体系是什么？

这样一个偶然的因素，却让我在上帝的统治和文明的逻辑之间，发现了一个过渡：超人。所以，我们就会发现，在摆脱了对于上帝的依赖、在否定了超人的可能性以后，人类其实是在走向秩序的反面：无序。这是因为我们否定了强权（从神到超人）的存在。

所以，我在做这个讲座之前，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要写一本逻辑性非常强的书，解释无限主义。就像黑格尔的“逻辑学”那样。但是，现在还有人看“逻辑学”吗？稍微严肃一点的学者、作家，总是抱怨说：这是一个快餐文化的时代。既然这个时代都已经快餐化了，那么它就有它存在的理由。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既有的就是必然的。
所以，我决定就是这样一段段地讲述我的无限主义。看起来也许很无头绪，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但是，这就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特征：无序化。所以，我突然领悟：板块状地写作这本书，倒是特别符合这样一个快餐化的时代。因为这是一个无序化的时代。

无论是上个世纪的两次大战，还是在此之前的战争、革命，其本质都是在建立秩序。如果说战争牵涉到国家这样一个非常有序的组织结构，我们还未必能够找到现代战争与过去的战争的区别的话，那么推翻国家既有秩序的革命，却在新旧时代，有着本质的区别。在尼采前后的时代，革命都具有强力的组织性。比如，一个思想体系的形成、一批人有预谋的筹划以及推动、群众的跟从。但是，从互联网时代以后，我们突然发现：革命不再具有组织性。组织这个怪物，往往是革命爆发以后，应急产生。

为什么要提到革命？其实，革命对于无限主义并不重要。无限主义不解决革命的问题。无限主义不解决任何的社会问题，它只是总结以及预测社会发展的规律。对于个人，无限主义可以提供一些在社会中生存的基本原则，比如：完全地解放思想。从个人的角度看，自由主义是最适合在无限主义的社会里生存的。

我这里提出革命的问题，只是在举例。说明：社会运动的无序化、个人生活的多元化。但是，一定有人说：不对，现在政府的控制能力越来越大。我们首先可以抛开中国政府，因为那显然不是一个符合现代社会发展的政府。它的指导的原则，从根本上就是错误的。就如同中国人在历史上就没有任何的哲学成就一样——他们除了提出一些圆滑的为人处世的规则——中国政府的模式，是必然会被淘汰的。

那么，美国政府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参考。是不是美国政府就建立了一套强大的秩序了呢？

显然不是。最近15年的发展，可以说是一个特例。是因为911的恐怖袭击造成的美国的大政府化。在911之前，即使民主党的克林顿政府，也是减低预算赤字的一个小政府。没有任何的理由，在一个互联网、特别是移动互联的时代，政府应该具有比工业时代更大的权力，去建立更严格的秩序。科技的发展，其趋势是让个人更有能力去解决生活问题，看，我这里都不再提及“生存”，因为人类生产力水平的发展，早就解决了人类的生存问题。

个人的能力越来越大，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直接。政府的作用，其实是应该被减弱的。我们正在进入一个依靠个人之间互助解决问题的时代，若不是通过组织。最近高科技领域的O2O项目非常吃香。为什么？因为它把人与人之间的服务简化，让彼此互助变得更容易。如果说，无政府主义行不通的话，无限主义社会下，小政府主义是完全行得通的。在一个移动互联的时代，人们越来越容易发现彼此类似的同类。记得：人与人的区别，大过人与猴子的区别。用手机找到跟你相近的猴子吧，忘掉睡在你隔壁的人。

8. 人类就是自己的目标

如同我在有限主义（一）中所说：我们是文明的工具。但是，基于人类意识的立场，人类就是自己的目标。因为文明有自己的逻辑，而这个逻辑显然不是我们人类所能够决定的。如果说这个逻辑一定与我们人类有什么关系的话，那就是“人性决定文明的方向”。但是科技也改变人性，文明对于人性有过滤的作用。比如，每个人都喜欢有更多的财富。文明就一定是向着创造财富的方向发展，而不会相反。同时，文明的体制也一定会向着让每个人都更容易获得财富的方向发展，而不会向着少数人容易获得、大多数人不容易获得的方向发展。所以，判断一个社会的体制、制度是否完好，不要看这个社会的舆论宣传，而是看这个社会的发展是否是更容易让这个社会中的大多数人的人性能够获得顺利地发挥。当然，这里面还牵涉到人性的复杂性。比如，一个人既有贪婪的一面，又有善良的一面。但是文明的发展，一直就在遏制人性的贪婪。我们不能说这是好还是坏，单是显然这是文明的需要。因为如果单凭人类的本性，贪婪是无法遏止的。文明也可以在人性中进行平衡。这就是社会制度存在的理由：平衡，减低这个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矛盾。

对于无限主义来说，虽然我们认识到人类并非最高等的生命存在，虽然人类只是文明发展、科技发展的工具，但是，我们并不因此就否定我们的存在意义。人不是上帝，但是也无须变成超人。人只要天天吃喝玩乐、拉屎放屁就好。在我们身体里面的细胞，有什么高尚的、超出它自身存在价值的目标吗？没有。因为这些目标的提出、实施，都是它的寄主（人）决定的。所以，文明有自己的逻辑，有自己的发展方向。作为文明载体的人类，无需为此烦忧。

个人不承担对于整个人类的责任，就如同单个的细胞不承担生命存亡的责任一样。

超人已死。个人改变不了整个文明的发展方向，虽然有的人可能能量大一点，能够促进或者滞后一下这个过程。但是这类人只能称为是伟人，具有了不起的能量或者天赋。在文明的逻辑里，不会有尼采的超人出现，他们一定会被文明绞杀。很简单，提到“超人”，我们可以想到的，都是一些独裁者、一些在历史上臭名昭著的人物，而不会想到罗斯福、里根、戈尔巴乔夫等等。实际上，是罗斯福战胜了希特勒、里根和戈尔巴乔夫联手瓦解了苏联。为什么我们不把这些人当作超人？因为我们知道，他们是文明发展的必然。不出现他们，文明也会在这个位置上，造就出另外一个了不起的英雄，去击败尼采的超人。这是文明的需求。就好比我们人类胎儿发育，在身体的某个部位，总会有心脏出现一样。不是说哪个细胞非常重要，一定要变成心脏，而是心脏本身非常重要。在这个位置的细胞，也就很重要。作为细胞，没有选择成为心脏细胞的自由。作为个人，我们对于文明的逻辑无能为力。但是我们比细胞幸运，我们可以在这个社会的阶层里移动，成为那个心脏里的细胞。所以，无限主义社会的一个要求就是：社会阶层具有流动性。一个社会阶层无法流动的社会，必然会被淘汰，无论它能打多少只老虎。要知道，老虎也是人，不是超人。

轰轰烈烈打老虎的社会，是非人的社会。因为在这样的社会中，必须有超人的存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学史中，也就歌颂出了一个武松打老虎。

显然，超人是不可能存在的。人类如果不从生物学上进行根本的改变，就不可能进化成为超人。而现代社会的发展，显然让我们把尼采的这种逻辑推翻了。当然，尼采本身其实是没有逻辑，只有激情。
对于无限主义来说，人就是目的。解决人类终极使命的问题，是文明的事情。我们看不到上帝，但是我们看得到文明的进步，看得到它的发展。甚至，我们可以预测未来一定时间里，它更加成熟的样子：人与人之间的紧密联系，政府功能的相对弱化。在这样的社会中，国家之间的界限必将越来越模糊。因为在过去那种依靠国家、政府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的结构，会被人与人之间的这种直接的联结关系取代。一个互相守望的社区、一个因为相互共同的理念结合到一起的、融合了不同种族的人类的社区，反而更加和谐而安全。如果有一天，在美国的某个州，成立了一个“无限主义者”社区，这个社区的组成是对于社会有着同样的理念的人，而不是因为血缘、肤色、经济条件聚集的人。在这个社区里，有自己的学校、自己的保安、自己的社会生态系统，我一点也不会奇怪。当然，同样也会有其他的社区组成。甚至，这些社区的人员都并不固定。而国家、政府，对于这样的社区的存在，没有什么监管的控制力。

当然，这不会是共产主义。实际上，我应该说：会有共产主义的社区，但是也会有资本主义的社区。那种因为出生、血缘、经济情况，组织起来的集体形式，最终一定会被淘汰。人类应该因为彼此投缘结合，而不是因为同样的血缘关系结合。如果我说这样的社区正在形成，大家是不是会非常奇怪？实际上，网络社区已经开始。比如群，这样的形式，就是一种社区。这种网络上的社区，会不会最终延伸到真实的生活中？是非常有意义的观察。我觉得这样的社区，无论是否扩展到现实生活中，已经非常有意义。因为它真正实现了人以群分。因为这种社区的存在，让思想的自由得到了更强力的保证。也许某个社区里的思想会有固定的定义，但是整个世界是由无数的社区组成，反而让思想获得了无限的自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