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步的喜悦--无隐乎 澄海著(简体字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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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隐

--澄海

     无隐两字见于《论语·述而》篇:「二三子以我为隐乎 ?吾无隐乎尔 。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

     向来以为这是孔子,言以其行,行其所言的知行合一态度,坦然而无为。

    晦堂禅师巧妙的引用「无隐」,来激发黃庭坚对禅的深刻体会,就机缘上说,这是当机说法;就当时的思想背景上说,这是锐利的引发智慧。

    因为佛教在中国,从传入发展到宋朝,可以说已到成熟而发皇的阶段,形成中国化的佛教。教理的研究达到成熟的阶段,天台宗、华严宗、三论宗、法相宗等等,各成体系,确实摆脱了原始佛教的面貌,丰富了佛教教理的内涵。

    尤其禅宗独标「教外別传」,在「直指人心」中「不历僧祇获法身」,看似虛玄而无理路,但现实的丛林中,的确出現了阔步独行的禅师,棒喝

交驰也好,笑谑顾盼也好,燈燈相续,震烁古今。

    士大夫出身儒家,遵奉孔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则,向来避谈宗教,但面对禅师纵横捭阖的气势,心中难免痒痒地想一探虚实。

    黃庭坚向晦堂请问禅道,晦堂引用《论语》「无隐」两字反问,黃庭坚当然想把所学解释一番,晦堂却马上挥手阻止,並且连说不对,不对。

    任何人都会陷入困窘而尴尬的局面。

    既然是无隐,任何解释---语言表达,就禅的精神来说,已经偏离了本来的质素,而落入诠释的范畴,属于第二义而非第一义。

    佛教的第一义谛,是证量,不是解量,换句话是现量而非比量,就好像喝一口茶,它的茶味只有口齿留香的人独自知,任何语言或笔墨的形容,似真而非真。

    孔子的思想,一般人容易大体的以《论语》的了解度来阐释,很少人会注意到孔子思想在形而上方面,更精微的部份,反而以他是淑世主义者而模糊掉了,真是可惜。

    最能描绘「无隐」的就是「吾道一以贯之」。

    没有人能够精确的说明这个一贯之道。

    曾参这个大弟子也不行,他认为「忠恕而已」。

但「忠恕」仍然是淑世的原则,并不是思想的极则,「忠恕」连「不惑」都沾不上边,孔子如何「一以贯之」而「不惑」,自然而「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呢?

    《论语》另有一段故事,说明孔子的无隐。

    「子击磬于卫。有荷篑者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 ,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硜硜乎!莫己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揭。』」。

<宪问>

    孔子击磬,音音充满了「知其不可为而为」的坚毅精神,有一个卖草具的隐士过其门听到了,赞美他的勇气,但也批判孔子太不通时势,拗着牛脾气不肯放。

    这里不谈孔子的哲学,我们只是引用这个故事,心声可以传达,第一义谛当然可以当下荐取,无隐当然没有时间空间的窒碍。

    但是,彼此可以心照不宣,而以心印心吗?

   难,太难了。

   有一次,孔子与子路过一座山冈,看到一只雌雉,展开美丽的双翅,优雅而昂首飞上天空,绕了几圈,又飞回原地。「色斯举矣,翔而后集,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子路共之,三嗅而作。」

<乡党>

    一直到现在,没有人能够解释这句话,连朱熹大儒都认为,其间必定有阙文。

    「山梁雌雉,时哉!时哉!」不是直截了当地表达了天人合一的美妙吗?

    晦堂与山谷遊山时节,桂花飘香,淡淡雅雅,「闻到香味了吗?」「闻到了。」「这就是吾无隐乎尔呀!」简单的对谈,山谷一愣,原来这才是第一义谛,原来这就是「时哉!时哉!」

    这也是禅师老婆心切的雅致,像山岚吹走了云盖,青山独露脸,神交于刹那!

    然而云蒸霞蔚,庐山真面目若有若无。禅人这刻的震撼,只是刹那,不是永远,换句話,不是一得永得。

    晦堂圆寂,遗命要山谷办理后事,深曾的探讨生命的意义,掌握生命的主控权;但山谷力有未逮。

    悟心和尚慈悲,乾脆丟下一句話:「你我去世后,只烧成两堆死灰而已,我们何地相见呢?」

    禅门称为顶门一击,不是武侠小说里的百会穴道灌输气功,是要禅人参透这层道理,才能从生死困窘中脱身。

这里就凸显出儒释的不同。

    沈寂已久的儒家,在禅家竖指推举中警醒,不免在暗灯中参研佛教经典,有会于心。首先是程明道先生第一个提高声量:

    「先聖后聖若合符节,非传聖人之道,传聖人之心;非传聖人之心,传己之心也。己之心又无异于聖人之心,广大无垠,万善皆备。」

     这不是众生皆有佛性的变体吗?

    又说明心是道之本源,道和心分別了就不是聖人,一脉和佛教教理倡和,却不敢承认。

    陆象山忸忸怩怩地说:「因读孟子而自得之」,却发挥了他的创见:「宇宙便是吾心,吾心即是宇宙」,「宇宙不曾隔限人,人自隔限宇宙」,比孟子「万物皆备于我矣,反身而诚,乐莫大焉!」那又要宏阔再宏阔。

     如果本此精神精研阐发,宋明儒学应该可以更向前推进,无如在心虛之下,象山又說:「道塞宇宙,非有所隐遁。在天曰阴阳,在地曰刚柔,在人曰仁义,仁义者人之本也。」这种拼盘似的论说,显示他对「心即理」,沒有内化、生命化。

    「心即理」的心如果是宇宙心,那么象山应该心包宇宙,宇宙心就是禅,就是生命的真实。

 耕云老师讲得最彻底:「禅是宇宙的唯一真实,是佛经所讲的实相,也就是真相。什么叫真相?什么叫幻象?真相是原本的、不变的、永恒的;幻象是过程的。」<无漏行>

    儒家或新儒家仍然浸淫在過程中寻找道理。

    山谷当然熟悉当时理学家的思想,况且他本身就是优秀的士大夫,颇能有所为有所不为,而求禅的过程,让他领悟这种区別。

    流于黔南道,山谷牢抱着生死话头,偶然间爆破了任何的推论臆测,实际证量到本來面目,才肯决了不可说的第一义谛。他不用发挥任何见解,因为冷暖自知,是自觉聖智。

    耕云先生说过:「不管你学什么宗派,你要是不亲悟,不亲证,那是欺人自欺,那是浪费光阴。我还特別说出禅是正见加正受。什么叫正见?看得最真实,最原本,天地未分,亿万个银河系没有形成以前。什么叫正受?有一个迥然不同的感受,你说话我听得清清楚楚,左耳进右耳出。你不讲话的时候,我去找妄想找不到。」(<佛法在世间>)

    这是禅者的本际,生活完全在禅定中,外不着相,内心不乱,心的本态,光辉灿烂,真的不思

议,真的无隐。

    晦堂禅师以「无隐」代表禅,两个字就涵盖了三藏十二部经典所指涉的真理,而当我们体悟了那种觉受,当下也融摄在真理中---法界。

    妙不可言,所以说「言语道断」啊!假如没有晦堂、死心和尚师徒的睿智与宽容;假如没有山谷先生锲而不舍的精神;假如空间是种圆弧形,而时间在弧上滑落,交会的时刻将是宽广的笑容。

    《论语》有一句孔子的感叹:「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如果你心中只有伤感,那你只停留在「逝者如斯乎」了,「不舍昼夜」是孔子永恒不息的信念,那得看你领会的层次了。

    桂花飘香的季节,蜿蜒的山道上,想起山谷与晦堂,真的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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