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学(4):学农

  我们学校和附近的抚琴生产队联系好,在那里有了我们的一块学农的实验田。我们的实验田里种了各种各样的蔬菜,所以我们就需要去浇水和施肥。这算是学校的实验田,所以就由四年级以上的各班轮流照看。轮到学农当值的时候,班主任就会指定她班上的几个同学去。早晨到学校上课的时候,被指定的同学就可以不用上课,而是跟着我们学校的红小兵辅导员谢老师一道去实验田去劳动。

  抚琴生产队就在离我们学校不远的地方,走路大约半个小时就能走到。我们学校虽是在市区,但是离老城墙也不远。从学校出来,走不了多远就是三洞桥。过了桥之后,就能看见一些稀稀落落的农田。在那里有一间矮小的房子,门口时不时的会有一个人坐在门口,只是离得太远我们都看不清那个人的模样,但是谁也不敢走近。听有人议论说那个人是个阴阳人,如果走近去看,他就会打人,所以大家都怕他。当时一直不明白啥是阴阳人啊,问同学是怎么回事。同学一本正经地说,“阴阳人都不懂?阴阳人就是白天是男人,到了晚上就变成女人。”仍然不明白,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走过那个房子的时候,千万不要去张望,省得被打。

  过了那个房子,顺着河边走不了几步,就是成片成片的农田了。所以去实验田的路上,基本上是在田埂上走,实实在在就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的感觉。早晨的农村,弥漫着农家的味道和乡土的气息。一望无际的农田已经被绿油油的菜苗披上了绿装,薄薄的雾气漂浮在绿毯之上,有种回归自然的舒畅。如果是在大雾天,白雾环绕,朦朦胧胧,几米之外就已经是不见任何踪迹,只有一个大人带着几个孩子的身影印衬在雾气之中,到处都是安安静静的,好像一切离我们是多么的遥远,是那样地迷离。只有偶尔从农家传来狗的叫声给彼时彼刻带来生命的气息,张显着雾气中行走的我们不是孤独的。

  在实验田的田埂边,放着几个施肥的木桶和扁担。我们基本上是两个人一组去抬水和施肥。先抬着空木桶到粪池,用长长的舀粪的木勺舀两勺肥水,然后再把木桶抬到离实验田最近的水沟,舀清水稀释肥料,最后才可以对农作物施肥。粪池很大很深,舀的时候要很小心以免掉进去,谢老师总是关照,“要小心哦!要小心哦!”生怕我们出意外;粪池也很臭,但是谁也不敢说出来,要不然会被说成是瞧不起农民兄弟姐妹,有资产阶级的臭思想,回到学校是要挨批的。虽说是又脏又累,但是不用上课,想去的同学还是大有人在的。学农学到到两点,一是生的人畜粪是不能直接用的,必须要闲置一段时间让它发酵,二是生物肥料必须要稀释,否则都会把农作物烧死。

  我们最有趣的学农是到龙泉驿的果园去包桃子。龙泉驿里学校比较远,当时交通又非常的不方便,所以我们必须是住在乡下两个星期。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没有父母在身边的集体生活,非常地激动也非常地向往。

  去学农的那天,每个人都按照老师的要求带着自己的行李来到学校。可不像如今出行,东西一大堆,当时的我们每人不过是有一个铺盖卷包(里面有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和枕头)、一个装着搪瓷洗脸盆的网兜(搪瓷盆里放着一个漱口的杯子、牙膏、毛巾和梳子等)、一床草席和一顶草帽,仅此而已。几辆大卡车在学校门口等着我们,没有什么校车之类的奢侈。

  我们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如同鸟儿出笼般的期盼,卡车在颠簸中把我们送到了山上的果园。一进入果园,满山遍野都是各种各样的果树,目接不暇。“快看,那是桃子!”, “快看,这里也有桃子!”,每个同学真的就像是孙悟空进了蟠桃园一样。

  我们在一个空旷的坝子下了车。这个坝子是我们每天集合和吃饭的地点。坝子的边上有一大大的土坯房,土坯房的墙是土混合着稻草做的,特别的厚,那就是供应我们伙食的厨房了。厨房的外面放着一个大大的案板,是放菜和饭的地方。我们学校烧开水的周孃负责我们的伙食。

  我们三个班住的地方都在离这个坝子不远的农家。每个班都分到两个农家,一个农家住女生,一个农家住男生。我们来到我们住的农家,仍然都是土坯房,共有里外两间,两个房间只有墙隔开但却没有门来隔开,实际上是相通的。房间的窗户很小,采光极差,没有任何的家具,只是地上铺满了干干的稻草。我们把我们的草席打开铺在草上,就算是有的睡觉的地方,其实就是个两间房里的两个大通铺而已。刚到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铺自己的“床”,在这个不用担心摔下去的“床上”打打闹闹很是开心和热闹。可是当天晚上,却是另外一番情景。

  晚上,屋外一片漆黑,屋里点着一个昏暗的不能再昏暗的电灯,远离父母的孩子突然生出一种思念家的情绪,不知道谁开了个头,结果害得很多女孩子都在抹眼泪。我当时是没心没肺的疯丫头,坐在房间的中央,看着周围哭哭啼啼的同学,实在是不明白她们在哭什么,这么好玩又不用学习的地方,有什么好哭的?我们的班主任万老师过来安慰一番,才算是打住。我倒在席子上,呼呼大睡,渡过了集体生活的第一天。

  第二天,我们的学农就开始了。生产队的果农给我们每个人都发了些用各种各样废纸做成的纸袋子和竹签后,就把我们带到了果园,向我们展示了怎么包桃子。原来,每个纸袋子的上方中央都有一个大约是两寸左右的口子,那个口子就把袋口变成了像是两个裤腿一样。把还是青青的桃子放进纸袋子后,把两个“裤腿”一交叠,再用竹签把袋子口给别上,这个桃子就算是包好了。这个做起来并不难,但是因为有些桃子长的比较高,就必须要用梯子才能够的上,所以必须要小心。

  其实桃树的第一个分叉一般不是太高,所以我们常常是直接就爬上树,几乎是每棵桃树上都至少有一个人是爬在树上包桃子的。想想这是一个什么景象吧,不比齐天大圣一个人在蟠桃园有意思?当然啰,有一点是比不上齐天大圣,齐天大圣有可以延年益寿的蟠桃尽情享用,而我们包的桃子是打有药的,那是万万吃不得的。

  老师也一再告诫我们千万不能吃桃子,会中毒的。可是三班有一个男生偏偏不相信,偷偷地吃了好几个桃子,吃下去没多久就不舒服了,把老师们吓坏了。赶紧把那个男生带到我们的厨房,一个劲的叫,“周孃,快点快点,准备淘米水。”周孃慌慌张张的端来了一大碗的淘米水,赶紧让那个男生吧淘米水喝下去,说是喝淘米水就可以解毒。总之那个男生喝了淘米水后就没事了,到底是淘米水真的解毒,还是喝了淘米水后把吃的桃子全吐了出来,就不太清楚了。此次事故之后,没有人再敢去偷吃桃子了,活生生的教训呀。

  学农期间,我们每天都在包桃子的劳动中度过的。吃过晚饭以后,老师会早早地带着我们,一起到水库的水坝上去洗漱,赶在天黑之前回到驻地。我们每个人都端着我们的脸盆和毛巾等等,大家排着队,走过一段山路才能走到水库。我们尽管劳动一天,还是不知疲倦地一路上叽叽喳喳,有说有笑地去,再有歌有唱地回。那是我记忆中美好的时刻,那真是,

    夕阳西下龙泉山,静谧桃园水中间。顽童嬉笑源心生,银铃歌声伴黄昏。

  每天都是快乐每天都是歌声。唱的很多歌全都留在的龙泉山上,我带回来而且还跟随了我一辈子是我的同学唱了一段清音,歌词和旋律直到如今都没有一丝一毫要忘记的迹象。歌词是这样的,

  张家那个幺妹子有志气,/中学毕业回乡里回呀回乡里。/毛主席教导牢牢记,/扎根农村志不移。/你看她穿双黄胶鞋裤脚高卷起,/风里来雨里去,/挑起泥巴快如飞,/要点人来比。/治病那个药箱箱放在田坝里,/她看病真积极,/你伤风大喷嚏,/她有银翘解毒剂,/针灸治急病,/草药防痢疾,/草药熬药汤连疮也能医,/赤脚医生走上门,/社员心头真欢喜那个真欢喜。

  在果园的另外一件事,也是让我记忆犹新。去学农之前,刚学会认识了一味中药车前草。车前草是多年生的草本,叶根生,叶子成椭圆形,头端或尖或圆。最最要紧的是叶面有五根经脉。城里是看不见这些的,到了果园就想去显显身手,采些车前草向妈妈表功。一天中午吃过午饭,就约好我家院子里的一个女孩子去采车前草。

  那是个艳阳天,碧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同学们吃完午饭后都去午睡了,果园归于原始。就只有我们两个女孩子在果园里跑过去跑过来地玩耍,心无旁骛地采野花觅草药,时光的永恒不过如此。可是,我的一声尖叫打破的这永恒,害的小伙伴赶紧奔过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指着那片车前草让她看,她也一声尖叫,我们两个飞快地逃离,直到气喘吁吁才停下来。我们看见的是爬满了毛毛虫的车前草,而那毛毛虫生的奇特,大约两寸长,浑身通黑的身体两侧是那种耀眼的淡黄色,一看就让人起鸡皮疙瘩,何况那是密密麻麻的一大片。这样的恐怖画面,瞬间就让两个在城里长大的我们惨遭秒杀。直到如今我都不敢去想这个毛毛虫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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