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前功略时代

近日和朋友结伴去旅行, 出发之前大家就做了许多功课,研究景点古迹,查寻餐馆旅店,安排活动项目。 行程衔接十分紧凑高效,每天的日程都排得满满, 生怕错过些什么。

一路当然看到很美的风景,享受了不少美食,也拍了很多照片,还学到许多知识。可是不知为什么,回到家之后,感觉倒比出发前更累。

我突然怀念起从前那些没有行程和功略的日子。

那时候还没有互联网,也没有微信朋友圈和自拍杆。出门旅游,需要提前准备的不过是一张车票而已,最多再加一份地图。余下的全凭兴之所至,随遇而安。连旅馆都不需提前安排。

想起30多年前,父母带当时十来岁的我去西安旅游。 一出火车站,立刻被招揽生意的小旅馆业主们团团围住。不知怎么稀里糊涂就上了一辆三轮车,被拉到一个陌生的所在。至今还记得当时那种既害怕又刺激的心情。

如今回忆以往旅行的经历,发现特别难忘的大多不是那些计划中的良辰美景,反倒是一些不期而遇的意外惊喜。或者甚至有时连惊喜都不需要,就好比那次西安之行,某些不愉快的小插曲和小惊险都记忆清晰而且回味良久。

比方我此刻就想起春游时不慎掉进小溪衣裤尽湿, 想起在罗马街头烈日下迷路暴走, 想起给某家吝啬的民宿老板起的绰号。现在想起这些,都会忍不住面露微笑。

有时候我有种奇怪的念头,总觉得极致的美里面其实是应该含有一丝缺陷的,就好象加了一点盐的甜会变得特别甜,稍微一点不完美反而能成就特别的完美。

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一次前攻略时代的旅行,其实都不能算一次真正的旅行。

有一年我和一个忘年交的朋友去嘉定办事。事办完天色尚早,不急着赶回上海,临时起意,我们决定到嘉定的文庙逛逛。那是5月底6月初,天已经热起来了。没有带水,也没有找见卖水的。正好见有卖西瓜, 就买了两个小西瓜。

园中几乎没有游人。我们在假山背后找了一处僻静阴凉的地方坐下。有石桌石凳但是没有刀。我那朋友象绘本水浒中之人物,身高力大,颇有豪气。她一拳下去,将西瓜砸成两块,递一块给我。树影森森,凉风细细, 此时亭台楼阁都归我二人独享。西瓜很甜。那个下午我们就静静消磨了偷来的半日。这记忆在印象里如此深刻,现在想起来竟然还有幸福的感觉。

可惜现在想拥有一段这样的安闲时光,却越来越不易。

越来越快的生活节奏,越来越多的资讯,越来越焦虑的心情,我们拼命地研读旅行攻略和人生指南, 生怕自己在旅途中错过了重要的景点,就好象生怕自己在生活中错过了重要的时机。

其实就算错过了又有什么关系呢?也许没有此时此地的错过,就没有机会在下一个转角邂逅另一个更美丽的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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