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上的爱情

提升自己的灵性。 生命不在那么浓稠,那么灰暗。 轻快,透明,充满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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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乱时期的爱情》是马尔克斯有一部力作,在《百年孤独》里,他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家族百年的沧桑,孤独中承受着天意的苍凉;那么在这部小说里我们感受到的是,人逃不过自己,逃不过自我设定的爱情,以及迟暮情人的无奈和伤感,也给读者带来关于爱情的思考。原以为书中会有很多惨烈的瘟疫场景,随着娓娓道来的文字渗透于无形,读完之后才明白,那场霍乱更是一面旗帜,是一个不可缺失的谈谈的背景。

   阿里萨和费尔米娜曾经是年轻时的情人,他们拥有过一段美丽的青春爱情,那是男孩用的炽热的情书建构起来的一座象牙之塔。当他们冲破阻力准备结婚的时候,在街上一个偶然相遇,改变了这一切。女孩回头看到那个对她说着话的梦中的情人,被他的其貌不扬和阴冷忧郁的神态吓坏了,便如梦初醒果断的结束了这段恋情,但是她只是单方面的结束了,阿里萨却让这段恋情旷日持久了半个多世纪。

   费尔米娜嫁入了豪门,做了才华横溢身价非凡的乌尔比若医生的新娘,婚礼的那天早晨,阿里萨绝望的如同死囚的末日,他知道一个贫穷的私生子,是无法和家财万贯魅力超群的公子相比的。但是同时他冷静的做了一个决定,此生要争取足够的财富和名利,以便无愧于心的得到她的爱情;这个计划是在遥远将来,要等到乌尔比若医生死后再实施,他决心既不着急也不张扬的等下去,直到世界的末日。

   让我们假设一下,费尔米娜如果嫁给了一个普通人,那么阿里萨会毫不费力的把婚后的她,变成自己无数的情人中的一个。但是,她像女神一样出现在公众视野里,阿里萨震惊了,她成为他心里真正的女神,走进他爱情的神坛,阿里萨把自己变为祭坛之下的供物,将一颗破碎的心摆在女神的面前,卑微的等待着。

   进入婚姻中的费尔米娜是挣扎的,丈夫体贴温柔,用财富和名望供养着妻子,但她觉得自己只是一个高级女仆。她随着丈夫到处旅行,享受着奢侈豪华,她看不到爱情,也许谁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偶而的,她会想起以前的情人,又用一块不带泪水的海绵,将阿里萨的记忆彻底抹掉,让他在自己记忆中占据的那块空间里,长出一片罂粟花。阿里萨始终是一个她没有看透的影子。

   这对夫妇在婚姻里坚守着,生儿育女打理家务,他们是社交圈里光彩照人的佳偶,背地里相互怨恨着撕咬着,被婚姻折磨得筋疲力尽的他们,由衷的感叹,世界上没有比爱更艰难的事情了。因为衣食无忧,因为社会习俗的绑架,他们的婚姻是牢固的,这样的安稳比爱情本身更加重要,他们稳定的穿过激流险滩到终于达了彼岸。晚年,费尔米娜回忆起他们以往的生活,太多的挫败和不幸,想到那些争执和怨恨。她叹了一口气:“真的无法相信,这么多年发生了那么多的口角,居然还能如此幸福,天啦,这实际上是不是爱情都不知道。”

   阿里萨心怀着崇高的目标,开始了漫长的等待。首先把自己从禁欲中解放出来,他天生就是个会用情的人,吝啬的个性不妨碍他得到一个又一个的情人,为了减轻对费尔米娜的思念。他暗地里追逐着她的行踪,在每次远远的看到心中的女神时,内心就会得到一丝的安慰。他知道命中注定自己会把幸福带给一个寡妇,那个寡妇也会把幸福带给他的。

   三十年过去了,他在家族的轮船公司里勤勉的工作,一步步走上权利的宝座,金钱和名利给他的外表增添了风采。他与衰老作了和解,不再遮掩没有头发的秃顶,做了好几副假牙,放在自己周围,他沉淀下自己的心,一如既往的等下去。他的情人越来越多,有的死了,有的还躺在丈夫的身边,每一段感情都抚慰着他焦灼的内心,她们喜欢这是个如此渴求着爱的男人,他内心深邃的悲哀让她们如此的动情。

   在他七十多岁时,遇到一个十四岁的小情人,他用老祖父慈祥的手,为她打开天堂的大门,那里是女孩幸福的港湾,他们深深的陷入了情网。有一天丧钟敲响,八十一岁的乌尔比诺医生离世了,阿里萨站了起来,对身边的女孩说,“我要结婚了”,以前的一切都该结束了,他的目标近了。千百次不眠之夜预见的胜利,并没有给他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被内心的恐怖撕裂着,他知道如果是自己死了,丧钟也会这样的敲响。

   阿里萨在费尔米娜当寡妇的第一个晚上,鼓起勇气向她重申自己忠贞不渝的誓言。他不顾费尔米娜对他的愤怒咒骂,执着的把一封封情书送的她的身边,在他独往独来猎取女人的生涯中,对寡妇们的心了如指掌。他极尽全力的作最后的一搏。他心疼这个刚刚失去丈夫的女人,用透着智慧和理性的情书,开导她,帮助她渡过最困难的日子,阿里萨的一片真情,打开了风尘已久的爱情之门,祭坛上的女神接受了这个年老的供物,记忆中的那片樱花就要盛开了。

   费尔米娜在阿里萨精心安排下,住进了他们公司里豪华游轮的总统套房,那是他当上董事长后打造的,他内心早就知道,迟早它会成为自己和费尔米娜结婚之旅的幸福庇护所,五十一年的等待有了结果,他们心无旁碍属于对方了。他们躺在闷热的船舱里,阿里萨试着吻了她一下,他震惊了,正如她自己说过的那样,七十二岁她已有一股老太婆的酸味了,一想到自己比她还要大四岁,一定也有人发酵的味道,于是便得到了安慰。

   他们安安静静的叙着旧情,颇像一下越过艰苦磨难,超脱了激情的陷阱,直达爱情彼岸的一对老年夫妻,离死亡越近就爱得越深。每天她早早的起床,帮他灌肠洗刷假牙,让他多睡一会儿。就像曾经给自己丈夫洗澡,换衣服;她用他的老花镜,让他给自己拔火罐来消除背部的疼痛。当旅行要结束时,费尔米娜看到新的旅客来到船上,里面有很多参加过她丈夫葬礼的熟悉面孔,她只能把自己藏在房间里。

   朦胧的晨光里,费尔米娜看见乌尔比诺医生向她走来,穿着整洁的亚麻衣服,带着职业的庄严和彬彬有礼的爱对她说:当一个女人决定和一个男人睡觉时,没有她跳不过去的围墙。她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他离去。

   阿里萨收到电报,知道那个十四岁的小女孩自杀了,没有留下一个字,是为了让某人受到惩罚,因为女孩看到了阿里萨写给费尔米娜那些火热的情书,女孩的死如一把利剑刺伤了他的心,他把自己关在卫生间,痛痛快快的哭了一场,流尽了眼泪,才知道自己曾经多么的爱她。他怎能再踏上那块充满痛苦回忆的土地呢。

   “就跟要死了一样”,费尔米娜突然说。阿里萨大吃一惊,他也隐约的感到他们回家后再也活不下去了。 无论是他,还是她,都无法去适应另一个不同于船舱的家,吃不同于船上的饭菜,投身于一种对他们来说永远是陌生的生活。他们迟暮的爱情是与世隔绝的一首哀歌,早已无力进入婚姻,甚至在人群中也无立足之地,只能让这无根的水,载着他们没有归属的爱情,在残破的河床上面无止尽的流浪。船上缓缓的升起一面黄色的旗帜,那是一面隔离检疫的旗帜,向世人宣告,船上有霍乱病人,在那一面旗帜下,船上的人得到了庇护和安宁。

   这不是两个人的爱情故事,这是一群人的爱情故事。当费尔米娜接受了阿里萨的爱情,就直接进入帮他灌肠洗假牙的生活程序,而毫无怨言,是因为在五十多年的婚姻中她学会了什么,还是她老了不再有幻想了。既然如此,那她和前夫一辈子夫妻,和与旧情人迟暮的爱情那一个是真正的爱情呢,也许两个都是,也许两个都不是。

   阿里萨实现了自己对爱情的梦想,费尔米娜是他唯真正一爱人,还只是众多情人中一个呢。除了费尔米娜之外,他不也真情实意的爱过吗,或许在女神的光芒之下,疏忽了曾经有过的爱情。他回不去了,他没有勇气再去面对那些已经躺在坟墓里的,或者仍然活着的情人们,他只能捧着那颗破碎的心,走向生命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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