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庆三十年
有天他突然接到原电大同学谌晓燕的电话,说今年是八三级毕业30周年,大家伙合计定于九月二十三号在西昌聚会。班长陈爱民特别嘱咐要通知他参加。他说不好意思,毕竟是两代人,一个白发苍苍、满脸黑斑的老朽混迹在你们中间,把你们都兴丑了,算了吧。她说,管他两代不两代,总是同学嘛!大家都想见你。最后一句“还是来嘛!刘大哥”。他问“怎么降格了?原先的叔叔变成了哥?”答曰“我从来没有叫过你叔叔”。他一时语塞。放下电话,立即找出《毕业纪念册》,翻开晓燕的留言,第一句就是“三年来,虽然我与刘叔叔的交往不多......”便回了一个短信,把这句话附上,指出她的记性不好,承认她的的本意是拉近彼此间的距离,但是自己实在不习惯被女孩喊哥。晓燕回复:哈哈哈!
过一阵,李荣富到会理会东检查,晚上来家里探望,又代表西昌负责筹备的同学动员他参加。他笑道,你们一个个要颜值有颜值,要风度有风度,掺杂我个老丑岂不大煞风景。荣富满满的诚意,一再邀请,并要他提前赴昌,可以住其家中。他只好回应到时再说。
临近会期,荣富又来电话,晓燕亦接过去,二人轮番劝说,并称刁老师都要来。他问有多少人报名。说初步统计约50人,三十年了,难得一见,你一定来吧!刁老师对他有知遇之恩,有十多年没见面,他有点心动,晚上竟然睡不着。第二天跟莉谈起,她说,就这一次了,还是去吧!决心已下夜里又是辗转无眠,拟小诗一首:
月城相去三十年,阔路高楼种稻田。
忧忆初心掬邛海,敢将豪气量泸山。
几多蜜语几多爱,一代燕雏一代鸢。
风度颜值惊聚会,羞煞满脸老人斑。
报到那天更是兴奋得很,夜晚没睡好,打算在车上补一下。不想邻座是个退休后长居重庆,这次回会理住了几天的熟人,问这问那,一路摆谈,无法合眼。客车一进入西昌界就接荣富电话,问到哪里了,终点是哪个站,定会派车来接。一会儿又问下高速没有。下车出站,一辆川A字牌的轿车迎面驶来,荣富从副驾的窗口向他挥手。忠健开车,说是两天前就从成都赶来。到达海滨的“醉太平”大酒店,红字灯霓“热烈欢迎出席电大八三级金融班毕业30周年同学会的嘉宾”滚动着映入眼帘。爱民一见他就上前拥抱。几个久未谋面的女生来握手,问“我是谁?”他一口就喊出名字。同学们夸他记性好。他说不是我记性好,而是你们一点也没变。准确些说一个个比过去更漂亮,更有气质。此时只来了一半的人。中饭后自由活动,酒店的棋牌室已布下方阵。荣富知道他搓不来麻将,说坐车幸苦了,老革命回房休息吧。他回是回了,哪能入睡,考虑到进入聚会安排的程序后不便抽身,何不进城,把该见的亲友走到。
五点半赶回酒店,又到了一批同学。一眼认出赵卫琳,她旁边一个女子,看上去二、三十岁,心想班上不会有如此年輕的同学吧,以为是卫琳的亲戚。卫琳却问“她是谁?”他翻遍记忆,报个当年小巧玲珑的名字。卫琳摇摇头,说了个“施”。“啊,施大华”。原先的园脸,现在是瓜子型,好些人都没把她认出。爱民说她是逆生长。这是他唯一没有直接叫上名的同学。晚餐在“醉太平”的宴会厅摆了四桌(有十几个报了名的临时通知来不了,来了的说这些人的理由完全是假打)。动筯前重庆的两位赶到,大家蜂拥而上迎接。他绕到贾老大身后踢了一脚。贾回头“我第一个最想见的就是你”。自然又是拥抱。筵席十分丰盛。同桌的人逐一敬酒不说,桌与桌之间集体起身,到桌前举杯。有的唱祝酒歌,有的唱“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摇头晃脑,声情并茂,哪里是些爷爷奶奶级的人。
次日上午安排回顾老校区。乘22路公交到州一医院下车,沿顺城街至通惠门。道路还是原先的道路,但已拓宽好多,两旁高楼大厦,哪有30年前的影子。通惠门及城墙均修楫过,城外正在搞大型广场及贯通工程。女士们以城楼为背景,排成一列,作展翅高飞状,形状像行归雁。然而身着五彩缤纷,肩头围巾瓢扬,收入镜头活脱脱是群开屏的孔雀。
唯一硕果仅存是南街,仍为青瓦屋面,一间接一间的店铺。不过三合土路面换成水泥,街坎铺了瓷砖。整条街辟为菜市,拥挤不通,哪里像当年那样可以闲庭信步。府街大约不是文保对象,但控制高度,银干校的四层楼赫然挺立,只是穿上了新衣。里面的格局没有大变。教学楼过道的护栏上面装修成玻窗。其实多此一举,既影响通风,又不利凭栏远眺。同学会专门请了报社的小女子为大家摄影录相。此处是极能唤起甜蜜记忆的地方。合照、分班照、男生照、女生照,当年来自甘、阿、凉的分区照,想出个名目就照。甘孜这次只来了三个女生。阿坝一个男生也没来,照像时硬把忠健作为女婿拽去。邱亚忽然过来挽着他的臂,请别人用她的手机留影。引得另外四个女同学也分别站拢来,有了二人照、三人照、四人照。说实话,他活了七十多岁,除了自己的女儿,还没有任何女性挽过他的的臂,更别说照像,其时的感动可想而知。晚上邱亚把照片发到微信群,他立即转给女儿。得到的回复是“我爸好得意!”
中午在原干校反背的后营巷“玄龄休闲莊”订了三桌。里面座无虚席,全是老人。搓麻、下棋之外,还能打乒乓,玩乐器,唱歌跳舞的也有。可能是价廉菜美,退休者首选的去处。负责筹备的同学真是煞费苦心。
头天都还阴沉沉地,午前突然大太阳。原定下午游邛海湿地,西昌的同学不感兴趣,宁愿在屋里“斗地主”。女孩们可能怕紫外线伤着嫩肤,迟迟不出闺房。五点钟,大约输了钱的石高才来约他出去走走。邛海的确变了大样,海边的餐馆全部取缔,修楫出石岸、树丛、雕塑之类。沿岸还有曲曲折折的栈桥,步行能够绕海一周。石高一路向他介绍邛海的五期工程,说是总共花了几十个亿。他俩从二期走到一期,漂是漂亮,全为人工雕琢,哪里像湿地,说成湖滨还差不多。据说三期的植被特多,是真正的湿地,他无缘领略,只觉得仍然脱不掉人工窝臼,没多大看头,适合拍照罢了。
晚餐菜餚比头天的更上档次。请来原先的林副校长和小高老师。他同石高入席稍晚,林校来逐桌敬酒,回头见他,笑嘻嘻地说“我俩是同岁呀!”他也笑道“可是看面容,您比我小十岁”。觥筹交错之后已经七点三刻,爱民班长催了几次,才把意欲一醉方休的帅哥们劝住,上酒店二楼会议室。
联欢是聚会的重头戏。头晚分班准备节目时,给他安排的是诗朗颂和独唱“沁园春·雪”。后者乃他在老一代同学会的保留节目,尽管给杨洪基提鞋也不配,但正调F也挣得上去。贾老大一看到节目单就说“啊哟!你一个人就有两个节目?”中餐后主持人来征求他的意见,说晚会要控制在一个小时,一人只能出一个节目,问他选哪个。他自然愿意奉献那首歪诗。
联欢会主持人是张星驰和邱祖英。星爷夹些洋汀浜的普通话,有滋有味;小英仪态大方,音调甜润。刁老师回忆33年前的师生情谊,称赞八三级是历届学员中最棒的。林校乃西昌某老年艺术团的团长,揹来最擅长的手凤琴为大家伴奏。二班全体奉献“天路”,由爱民和吴彬领唱,把个韩红给颠复了。一班的女子集体舞嬝娜多姿,不说别的,单是那妙曼的身材就非此前他们同学会的老孃儿可以相提并论。男女声对唱“为了谁”,英英的金嗓子一点也不输专业歌手。老辜致辞幽默风趣,提到当年的暗恋,产生无数共鸣。倘若那时大家放开手脚,不晓得要增加多少对。雪梅的太极拳,一招一式都有贾老大作为行家在他耳边评说,教他这个门外汉怎么欣赏。最大的亮点当然数两男一女的“回娘家”。按剧情,贾老大的角色应该是驮礼信的毛驴,却装扮成头缠红布巾的老太婆,要说是丈母娘吧,为何背上也揹个枕头。何况岳母比女婿高大,也不符合选角。荣富演得最卖力,一直是秧歌动作,捆在背后的枕头自然代表娃娃,其扭摆的幅度超乎想象。假若真背个娃娃一定得颠下来。比漂亮媳妇还抢镜。而柴湘竟然忘了演啥,跟着下面掩咀讪笑。逗得观众们前倾后仰。正在情绪高涨中,个半小时悄悄滑去,主持人不得不宣告结束。原来酒店怕影响其他客人休息,要求晚会只能办到九点。此时已经九点半,不得不收场。有个醉汉批评爱民“你们操得蹩,我准备得好好的节目都没上”。一群人又开车去歌厅唱到子夜之后。
最后一天日程是爬泸山。联欢之后,心在归途。李“行长”和小眼镜一早就走了。成都和雅安的几位亦要赶回去第二天上班,又是自己开车来的,吃完中饭也要摆摆。大家说山不爬了,改成补头天的湿地。午前两个多钟头的时间又能走多远。上午的太阳虽然不辣,但白得晃眼,没树荫处还有些热。稀稀落落在邛海边照了些像就奔泸山脚的特色餐厅。又是一番祝酒辞和依依惜别。刁老师已买好晚10:20的软卧。他得以和老师、师母畅叙几个钟头。彼此年龄差不多,情趣相投,话题多多,不知不觉又到了进餐时间。最后的晚餐由徐总推荐在泸山半腰的“锦城观海”,据说原先是军部的领地,环境和设施自然没得说。刁老师夫妇和他坐建华的车打头,找不着北,不断通话请徐总引路,到达一看怎么是家宾馆?多次联系后,叫他们开回入口处一家叫“意海”的餐馆。包间最低消费人均100元,还不能自带酒水。这里和中午的“特色”,都有个名菜叫“醉虾”。连头带脚半寸长的虾苗,活蹦乱跳地浸在辣椒、葱姜、芫荽的酒液中,甚为残忍。味道并不怎么样,不吐渣吧,有些刺喉,吐吧,还有什么搞头。不知道是甚么穷奢极欲的食客发明的吃法,大半钵都剩下,还不如摊鸡蛋受欢迎。他在17人的晚宴上发表临别感言。比照毕业前夜那句“感谢同学们给了我第二次青春”,这次是“感谢同学们又把我拉小了20岁!今后你们喊叔叔,喊哥随便”。晓燕问他“值不值得来?”他连连点头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