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朔跑去打911,接线员在那边有条不紊地认真地问情况,问地址,一两分钟后陈朔有些急了,“我们要叫救护车,大出血了!”
接线员说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需要事先知道情况,好准备好东西救护,越详细越好。陈朔只好一一回答了问题。
馨美蹲在地上,用手抱住新亮,“新亮,跟姐说话!你哪儿出血啦?快告诉姐!”
新亮满眼恐惧,眼神中似乎有一丝死光在游动,只无力地指了指自己的两腿之间,没说出话,或许太恐惧,或许已经失血太多。馨美脑袋里象有个飞机一样“嗡鸣”一声,一个女孩子,下面出血,能有什么可能呢?难道她流产了?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怎么会怀孕呢?随之脑袋又短了路,一片空白。
陈朔打完电话跑了回来,看到馨美迷茫恐惧的面孔,便安慰道,“美美别怕,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他试图让自己镇定,但是他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看新亮这情形,命悬一线,她若出了差错,馨美无法跟主任交代。
馨美想张口问他新亮为什么会怀孕,又觉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只冷漠着看他,唇都在颤抖了,整个身子象筛糠一样,陈朔本想握住她颤抖不停的手,但他看出了这目光里的敌意,只冲她摇了摇头,目光里乞求她镇定,但他自己也心慌意乱,人命关天哪!
“为什么会这样?”他俩各自问着,就连新亮,连上挂着泪,一脸恐惧,“我会死吗?”新亮虚弱地问。
馨美心里可怜她,却又免不了看轻她,如果说新亮对陈朔起了爱心,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怀了孕,就让人鄙薄了。
她尽量平静地说,“你不会死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救护车真的很快就来了,救护人员把新亮小心翼翼地抬上车,输了液体,馨美坐了进去,医护人员给陈朔交代了他们要带病人去的医院,便开着车飞驰而去了。
馨美在救护车上握着新亮的手,新亮虽然全身无力,但一只手象鸡爪一样,紧紧地抓了馨美的手,就像握着一把稻草。馨美看着那一滴滴的液体流进新亮的身体里,泪终于跟着流了下来,“上帝啊,这是怎么了!让新亮好好地吧!”另外一只手却紧紧地掐进肉里,她恨面前发生的一切,恨自己愚蠢地邀了新亮来住,更主要的,她恨陈朔。新亮来美国后一直和他们在一起的,跟别的男孩子都没有接触过,也只有陈朔在她的周围,而新亮又喜欢他。
陈朔开着车往医院赶,担心着新亮,又担心着馨美,世事难料。邀了新亮来,以为是帮馨美主任的忙,没想到把自己推到了悬崖边。
车开到了急诊室的门口,新亮被抬了进去,立即带去做检查。馨美在外面等着。
陈朔赶到的时候,检查还没做完,便赶去上了个厕所。
检查结果出来了,急诊科医生对馨美说,“这女孩子怀孕了,你知道吗?”
医生的话如晴天霹雳,馨美的猜测果然是对的,陈朔?!还能有谁?她心里冷笑道。
医生又问她是否知道新亮怀孕,馨美机械地答,“不知道。”
“你和这个女孩子什么关系?”
“她是我朋友的女儿。”馨美小声答。
“你知道胎儿得爸爸或者病人的男朋友是谁吗?”
“我不知道。”馨美摇摇头,内心并不想承认她怀疑自己的老公。
“估计是流产后大出血,有生命危险,马上需要手术,我们要保住她的生命,清理子宫。”医生简短地说,把一张纸递到她面前,让她签字。
馨美机械地草草地签了字,哭着求医生,“请一定要保住她的子宫,她还是个孩子!”
医生说,“我们会尽力的。”
医生走了,馨美再也站不住了,身子顺着墙溜了下去,跌坐在地上。
“美美,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你问我怎么样了?!”馨美听出是陈朔的声音,转头,两眼圆睁着,冷笑着,两行泪挂在憔悴的脸上。
“你什么意思?”陈朔低沉着问。
“你还好意思问?!”馨美突然站起,冲到陈朔面前,抬起右手,“啪”地给了陈朔一个耳光,带泪冷笑道,“新亮怀孕了!你敢说跟你没关系?!”
陈朔的耳朵都震得一时好像听不到周围的声音了,“你别闹!有话回去说。美美,你怎么可以不相信我?”
馨美边哭边拍打着陈朔,“我这么爱你,我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人!你这个骗子!你们是不是很早就开始了,把我当作傻瓜来哄骗!”她越说越气,拳头挥舞着,打在陈朔的身上。
陈朔依旧低声呵斥她,“我跟新亮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代你照顾她,你一定要相信我!”
馨美依旧不停地拍打着她,陈朔为了让她停了下来,把她拳头握住,把她身子抵到墙上,然后又把她的双臂紧紧地摁住。
馨美动弹不得,嘴上并没有软下来,她继续冷笑道,“新亮来了这儿从来没有单独出去过!你是不是看着她比我年轻,是不是?!”
“廖馨美你自己没有自信!廖馨美你不信任我?你敢诬陷我 ?我再跟你说一遍,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陈朔的声音从牙缝中迸裂出来,“你这样怀疑我,我的心都要滴血了,你知不知道?”
“你还狡辩?你让我怎么跟主任交代?我自己的老公和…”她眼里含着泪,“你说,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不是新亮一来就…?原来你那场和她的谈话都是做戏给我看的?你,你们…”后面的话因为太痛苦,梗在喉咙口,发不出来。
“你别血口喷人!”陈朔嘴上用力,手上也不由地用了力,把馨美双臂压得更紧了。
“住手!”一声大喊,陈朔转头,两个警察从天而降,手里握着枪,指着陈朔。
馨美看枪指着陈朔,此时也被吓坏了。
“把你的手放下来!”警察命令陈朔道,“怎么回事儿?你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是谁?”
“我的妻子。”陈朔的双手别无选择地垂了下来,同时瞪了馨美一眼,那眼光在说:这下你满意了?警察叔叔都让你招来了!
“举起手来!把手放到头上!”警察对陈朔命令道。陈朔看着那枪,只好按警察说的去做,直担心那枪会走火突然伤了他。
“我没有打她!”陈朔辩解道。
“我们都看见了,你被逮捕了!”警察的声音很严肃。
“警察先生,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我没有报警!”馨美突然有些清醒了,她意识到这可不是夫妻间打打闹闹的小事儿了,现在老公要被抓走了。
“你没报警,可是有人报了警,报了警,我们不能看着他打你不管!”警察真是义正词严,极其负责任。
“没有!他没有打我,是我打了他,你看他的脸都让我打红了。”馨美要保住陈朔。
陈朔把脸撇向一边,为馨美开脱,“她没有打我。”
“那你们怎么回事儿?或者说你们为什么在医院里?谁病了?” 警察问。
馨美和陈朔面面相觑,尤其是馨美,气哼哼地,真想把陈朔交给警察,告他使未成年人怀孕,可想起陈朔咬牙切齿为自己辩解的样子,又不确定是他做了肮脏下作之事,她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他和那几个词联系起来。
陈朔也没有说话,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从何说起。
这时一名护士走了出来,警察走过去,问,“他们俩给谁看病,你知道么?”
护士看着他俩,“哦,一个未成年女孩怀了孕,流产了,出了很多血,正在手术。”
“未成年人怀孕?”警察看着馨美,馨美低下了头;看看陈朔,陈朔因为难以解释,把头转向一边。
警察问道,“这个未成年人是谁?”
馨美道,“我朋友的孩子。”
“她住哪儿?”警察追问。
“住在我家。”馨美答道。
警察似乎有些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这夫妻俩会打架了。
警察突然把陈朔的双手用手铐铐住。
“你们干什么?”陈朔挣扎道。
“你涉嫌对妻子施行暴力;另外,未成年女孩子怀孕的事,我们也要调查一下。如果你和未成年人发生关系,那就叫强奸或强迫。”
陈朔感觉到自己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了,他对警察说,眼睛却望着馨美,“好!正好让警察调查一下我的清白!”然后对警察说,“里面正在手术,最好留个胎儿的样品,做 DNA检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我的孩子!”陈朔说到这里,一阵揪心的疼,馨美不相信他!可是,他也一直在想,新亮怎么怀了孕?难道他们上班时新亮偷偷溜出去?好像又不可能,她不认识什么人哪!
“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馨美这下看到丈夫要被带走,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了,真急了,冲到陈朔前面护住他。
“警察局。”警察平静地说。
“ Don’t, please don’t take him(不要,不要带走他)!”馨美哭着,几乎在哀求警察了,“刚才是我打的他,他只是想阻止我打他!你们带走我吧,是我打的他!”馨美拉住陈朔的衣服不放。
“女士,我们明明看见是他抓住你的胳膊!你这是防碍公务,我给你一秒钟的时间,你要不放开,你也跟我们一起走!”
“可是,他算是正当防卫,是我打他,他为了阻止我才把我胳膊拧住。”馨美再次辩解道。
警察说,“根据我们看到的,我们需要带他回去调查,女士,你确信你要防碍公务吗?”
馨美只好慢慢地撒开了手,眼看着陈朔被带走了。
馨美看着警察带着陈朔的背影一个人愣在那里,根本不相信刚才发生的事,根本不相信今天发生的事。毫无疑问,她把自己老公送进了班房----美国的班房。他要让自己的老公吃官司了。她身边的这两个人,一个被警察带走了,一个还有生命危险。
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她很喜欢《飘》里的斯嘉丽,却不象斯嘉丽把头昂起来对着远方说,“明天,还有明天。”
她只有哭的份儿了。
她象个迷途的小羔羊,坐在走廊里等待着命运的审判。她开始后悔在公共场所没控制住自己,把警察招来了,她抱着脑袋埋怨自己,没有给陈朔一个解释自己的机会,又为新亮祈祷,祈祷她平平安安。
门开了,医生又走了出来。
馨美把轻飘飘的身子扑了上去,“新亮怎么样?”
“子宫保住了,我们给她输了血,病人情况很平稳,因为全身麻醉现在还没有醒来,等她醒来后看看情况你就可以见她了。”医生说道。
馨美松了口气,新亮的子宫保住了。
“她什么时候能醒来?”馨美有些绝望了,现在只有新亮醒来才能帮助解释这一切了。
“一个多小时后就差不多该醒了。女士,你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我能为你做点儿什么吗?”医生一脸关切。
馨美摇摇头,眼里闪出一丝凄凉,“谢谢你,医生,那我就等着吧,她安全了,我就放心了。”馨美一边等,一边想着陈朔被警察带走时恨恨地瞪了她一眼的样子,又不知道如何跟主任解释。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这么出人意料。
一小时平常不算什么,可是在此时,一分一秒就相当于一生一世,漫长得让人难以忍受。她不知道警察会不会不会打陈朔;同时又想着他挨打了是不是自己很解气。
医生还是给她端来一杯水,递到她手里,问,“我只有一点儿休息时间,马上要进行下一台手术了!”医生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女士,刚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给警察留了胎儿样品,让他们去调查。别难过,也许事情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看你先生不像个脾气暴躁的人,相反他看上去很sweet,很善良。那个女孩子挺可怜的,胎儿快三个月了。”
“什么?”馨美抬起了泪眼,“三个月?”她重复地问道,新亮来了才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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