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河镇 4.



透过墙上的洞,我曾经见过虎子爸打虎子,下手没我爸重,我已经紧张的背不过气了,不过才打了几下,就被虎子妈妈吼跑了,还说你敢再偷偷打我儿子,我就跟你没完。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没完,我那时候确实还小,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不过我很羡慕虎子有妈妈罩着,相比之下,我爸每次打我的时候,我母亲只是很淡然地看着,似乎打的是和她不相干的别人。不管我怎么“妈呀妈呀”地惨叫,她也不会开口求我爸放过我。我于是很恨我妈,比恨我爸还要恨。男人打儿子我见过,女人不护儿子我还真是只见过我妈。


 


虎子妈妈是青河中学的共青团委书记,在当时算个人物,年轻老师,高中的学生,被她管的人还不少,而且团委书记对谁可以入党也是关键一票,那时候入党可是个大事情。虎子爸爸不是我们学校的,他的工作我也不太清楚,我爸不太爱管别人家的事,也许知道也不会和我说。在别人家看电视时听来的只言片语,好像说他原来是个工人,一直被虎子妈妈看不起,房子也要在学校分,所以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不过最近好像是“阔”起来了,我还记得老师太太们撇着嘴说话的样子,瞧他们家那电视机,还是带彩的,这卫书记真是捡到宝了。


 


我后来长大一些,在学校里交往的人多了,就听涛子的哥们儿在那说卫书记哪里干净得了,和谁谁谁不清不楚的。这些话我总是听的很疑惑。不过在青河中学,从老到小,都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


 


我第一次挨打其实就和强子有关,确切的说,是和强子姐姐白小茹有关。不过这是我内心里最隐秘的秘密,谁也不知道。我想白小茹是不知道的,白强应该更是不知道。


 


白强的名字取得有点怪,用我们青河话来说,啥名字不好取,叫个白墙,墙不是白的,难道还是红的不成?后来去了国外,我见过各种各样颜色的墙,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白色的墙,那种纯白的,不掺一点杂质的白。白小茹的名字本来是让所有男生都充满遐想的好听的名字,可是她的邻居是从上海来的知青吴国涛。吴老师来青河多年,硬是憋不出一句青河话,不过他为人热心质朴,每年寒暑假回上海都主动充当青河中学老师们的义务采购员,又因为他一直未婚,对青河中学的孩子们喜爱有加,经常给孩子们带一些上海带来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比如橡皮头硕大的铅笔,糖果一样的橡皮,带香味的信纸,每一样东西都可以说放飞着我们儿时的梦想。青河中学的孩子们中,吴老师最喜欢的就是白小茹,每次都小茹小茹的挂在嘴上,可惜他的上海话说出来就是“小肉,小肉”。我至今还记得涛子冲我挤眉弄眼地说“小肉,小肉”的那个表情。


 


白小茹就不说了,是我们全校老师的宠儿,孩子们的榜样,瞧瞧人家,大队委,校广播员,每年期末考试分数出来,都是稳稳当当地全校前三名。人又长得美,大眼睛,白皮肤,不说在青河镇有多么拿得出手,就算是出了青河镇,也一样是数一数二的大美女。


 


白强和我同班,他比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小一岁,当时上学时也不知道他爸爸做了什么手脚让我们小学收下他的。他年纪小不说,还很不懂事,我后来想他可能确实是比较晚熟,所以我玩的那些小伎俩他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还一味地跟着我,到后来我爸都把我打的皮开肉绽,全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我在家里偷钱的事,强子还是力挺我,怎么可能我明明看见他从地上捡的,他就是运气好呗。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从家里拿钱,我说拿,我爸说是偷。但是他的抽屉确实是没有上锁的。我只不过从里面拿了一张十元的,可能一次两次很多次,后来他说我偷了三千,我吓了一跳,怎么可能?三千?在那个年代,三千是多少钱啊?我都不相信他有这么多钱。


 


尤其是他说这些钱全是准备拿去给我妈看病的。


 


我崩溃了。但是,我确实应该没有拿走那么多钱吧。因为这么多钱我怎么花?那时候没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花钱,而且我还只是一个小学生。


 


不过我拿第一张十元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买点我从来没吃过的,我爸打死也不会给我买的,我一个人吃又觉得没有意思,而且吃了那么高级的东西,也没人知道和相信,多不划算呀。


 


我本来是想叫涛子的,可是那时候涛子都上初中了,还因为偷同学的洋画被批评过,我不想一做出就被他看得底穿。


 


所以我选择了强子。回家的时候,他本来也没有和我一起走,不过我们同路,都是从青河小学回青河中学,我想让他看见总是容易的,况且他还头脑那么简单。


 


妈的,只一下子就成功了,我将钱偷偷掉在地上,再夸张地一喊,呃,这里怎么有张钱?我就立刻收获了所有艳羡的目光。


 


强子的目光是那种幼稚的,纯洁的。这种感觉真他妈的太好了,我拿着这崭新的票子,故意走来走去的,说干点啥呢?要不要交给老师呢?那傻冒开始还点头,似乎是应该交给老师,不过一站到小卖部门口,这小子的口水和我流的一样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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