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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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在世界的认知之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年纪大了之后,一到过年这种除旧迎新的时候,就特别容易想起曹孟德的这两句诗。心中默念诗句的同时,往往还会滋生出一丝惜怨之情,感叹自己小的时候没有条件能学会一门乐器,不然在思绪起伏的时候可以借此抒发一下情怀。不过好在我喜欢静心聆听经典的乐曲,喜欢欣赏那些天才们的演奏。比如,在钢琴的演奏里我最喜欢听的是贝多芬的作品58号,G大调第四协奏曲。这是一首我听了几十年的曲子,比较过不同大牌指挥和钢琴家组合演绎的版本,比较熟悉和喜欢的还是二十多年前,伯恩斯坦带着维也纳爱乐乐队和Zimerman联手合作的那版。

 

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打开油管找到一版德国女钢琴家海伦娜(Helene Grimaud )和艾斯亨巴克在本世纪初合作演奏的这部经典曲目,就点开认真地看了一遍,感觉很是不错。这个海伦娜天资聪颖气质典雅,在那场演出的时候又正值她瑰丽年华之际,被人们关注喜爱是极自然的事情。这位很有个性的才女对自己的天分才华很是自信,她认为自己不应该表露出妩媚来惹得大家分心,而是应该力求让公众的关注点都集中在她的技巧和对音乐的诠释上。所以,海伦娜在那个时期的出场风格好像是以中性路线为主,基本都是素面示人,身上的衣服也是把肩膀胳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应该说她的意图在我这里达到了预期的效果,我听得很用心,很在意她对节奏的把握和对韵味的调制。也正因为如此,我在微醺陶醉之余还是感到些许遗憾。在几处场内管弦乐器全都收声的时候,海伦娜的指尖在键盘上滑动得非常娴熟果断,一下子让我感觉她真的很sharp,很有一种精致和机敏款款而过的风采,清澈纯净。然而,这里边好像缺少了一种我最喜欢的丝滑和醇厚,是贝多芬特有的那种绵润感觉。也许,这是心态还处于好胜时期的才女们都会有的一个小弱点吧,好像做音乐写文章都会是这样。

 

贝多芬的钢琴协奏曲,乐谱早早地写出来放在那里上百年了,不同的指挥,不同的钢琴家对它的理解把握各有不同。细听起来,卡拉扬和伯恩施坦指挥出来的节奏和效果肯定是各有风格的,Zimerman和海伦娜当然手法不尽相同。在这里,如果我们用BP4代表贝多芬的这首曲子,那么不同场合演奏的都是BP4,你可以用一个等式来说明这个意思,那就是 BP4=BP4;但是,如果从真正音乐效果的内涵看定义,好像不同场合的 BP4彼此并不相互等同,这可以用于 BP4BP4来表示。我们对这个事情的如此分析归属,特别像是两千多年前,亚里士多德开创逻辑学时碰到的第一个头疼问题,那就是A到底等于不等于A的问题。

 

亚里士多德的三段论是逻辑学的开门定理,这是一个广为人知的事情,算是一个常识吧。把它简化到代数学里用符号来表示,就可以得到如下的表示形式:如果A=B, 而B=C, 那么A=C。说起来这是数学的基础,是现代科学的发展原点。可以说,我们现在享受的的一切现代文明的成果,如果一条一条往回推导的话,最终全都是起步于此。但是实际上,在亚里士多德把这样的三段论确定为人类逻辑推理的起始原则之前,有一个更为基本的原始概念,在当时一直被哲人们纠缠不清。

 

在亚里士多德还没有出生前,在爱琴海的另一端,有一位哲学家叫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这是艾菲斯学派的创始人。这位赫拉克利特有点像我前篇文章里说到的,是大脑扁桃体里多了一根筋的那种人,他生性多疑,感情脆弱,被人称为哭泣的哲人。赫拉克利特最为著名的哲言是,你不可能走入同一条河两次。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即便你在两年中的同一个季节同一种天气同一个时间,来到同一个地点踏入同一片水域,你步入的也不是上次的那条河了,因为上次河里的水早已流走了。后来,赫拉克利特的门生,Cratylus说的更绝,他认为你甚至一次都不可能走入这条河,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随时变化着的,等你脚上沾上了水,那河已经不是你原来想要踏入的河了。

 

这说法听上去就有点让人没法活了的感觉,天性执着的亚里士多德实在忍受不了赫拉克利特门派的这种“变化强迫症”。他认为,事物的属性总应该停留足够长的时间,这样才能允许人在此之上赋予动因。无论如何,对于那种“变化的教条”,一定有一个原因基础存在。于是,他建立了一个在未来2300年里成为哲学,数学和逻辑学基础的原则,正式的称谓就是“不矛盾法则”(The Law of Non-Contradiction)。亚里士多德在他的《形而上学》中说:“一个同样的属性不能在相同的时间里,在同样的方面属于和不属于同样的客体”。

 

我是对希腊文拉丁文一窍不通,不知道血统高贵的亚里士多德在原著中所运用的语言是什么样的生涩深奥。反正是放到了现代直白的文本中,这句话的意思还是让大多数人晕头转向,不知所云。这样过了两千年,到了也是属于上流社会的德国数学家莱布尼兹那里的时候,他可能觉得,是该让你们这帮芸芸众生们明白一些基本道理了,于是,莱布尼茨就把这句看上去十分费解的话简化翻译了一下,这样大家就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了。按莱布尼兹的解释,亚里士多德的意思是说,A是A,或者 A不是A,这里不存在一个滞留在中间的 似是而非的中间先生。

 

呵呵,好像西方哲人的思维和我们华夏文化中的精髓要义真是相差甚远,他们不喜欢中庸之道啊。当然,这是玩笑话。亚里士多德设立起来的A=A,是人类逻辑开拓出来的文明成果的最初依据,这里是没有假设好说的(当然,真正意义上的A=A这样的代数等式是十六世纪以后才被引入的)。但是,A=A只是一个大概,是人类在文明初期,在脑力和知识还没有积累到足以认识到更深一层的宇宙奥秘时的权宜之举。如果把时间和空间的因素考虑进去,A≠A的等式的确成立。也就是说,亚里士多德说对了事情的一半,而事情的另一半则让赫拉克利特说对了,即相对立的事情是可能同时正确的。明白这一点,对我们进一步探寻自然的真理十分重要。

 

越吃越蒙山人 发表评论于
回复 '不言有罪' 的评论 : 佩服佩服,我也应该这样,跟着孩子一起成长,但是当时静不下心来。
不言有罪 发表评论于
哈哈,喜欢古典音乐,喜欢逻辑,喜欢抠字眼。一根筋啊。我也差不多。
四十多岁时陪着儿子学钢琴,一直到现在。当时曾进步飞快,能弹德彪西的“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女孩”。但尽管努力,会弹的曲子还是越来越少。学一首,弄不好就忘掉两首。4级以上的曲子忘得差不多了。本来觉得,已经消除了迷执,可以不再来人世。但如果让我来世从小就有机会学钢琴,我愿意再来受苦受难一次。否则,算了吧。
越吃越蒙山人 发表评论于
回复 '土豆-禾苗' 的评论 : 嗯,表演者给人的整体感觉包括方方面面。谢谢留言。
土豆-禾苗 发表评论于
谢谢分享,我也一直非常在意女钢琴手的着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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