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依风行 楔子 (九)

随遇而安
没有期待,没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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茄米拉探头过去,却见一个向下阶梯通道,门边墙上一个匣子里插了一个火把和打火石。茄米拉犹豫一下,到底还是好奇心重,点着火把,走下阶梯转过弯,豁然一条丈余宽通道,通道右边墙上挂着图画,凑近第一幅看去,却是一幅三人相拥图。其中一人背影上看应是大汉,另两个一是少年,一是女童。那女童分明是幼时的自己,而少年则依稀就是记忆中哥哥的模样。

茄米拉呆了呆,六年前父兄离去时的情景霎时浮现脑海。茄米拉不由手轻抚画中大汉,低低地叫了声爸爸。她凝视这幅画良久,看向下一幅。雪茫茫庭院,一个正面八九岁满脸肃穆的女童站在池塘曲桥上望向画外,当是当年自己推杨白露入池塘望着水中的他的情景。这一推让杨白露大病一场,听夏荷以前说过少爷身子始终多病便是因这场大病留下病根。少爷见到杨念璞第一件事就要娘不要怪茄米拉,是地滑他自己不小心撞到茄米拉跌进的池塘。夏荷曾提过桂花糕本是做给少爷的,少爷偷偷藏了起来,让杨贤带给她。

第三幅是秋日三人到观秋潭,茄米拉抱着杨白露安慰他思念父亲时的情景。第四幅画却是那女童昏迷躺在溪流边地上,一个脸圆圆的少年趴在地上吸吮女童的小腿,而另一个少年奔向远处的村庄的背影。夏荷常说这世上找不到比少爷心肠更好的了,茄米拉平时听在耳里不以为意,看到这幅画,想起昨日夏荷的话,忽然真正领会到杨白露的好来。

茄米拉一幅幅看去,每幅画中都有自己,描述的都是自己在杨府度过的日子,有些场景她几乎都忘了,看见画才能想起。火把渐渐暗了,茄米拉借着余光匆匆看完最后几幅,火把彻底熄灭。她扶着墙黑暗里慢慢往回走,心里想着什么时候白露哥哥作的这些画。大家几乎日日相见,我怎么一点不知道?杨贤知道吗?好容易走回到通道口,刚上几步台阶,门口光亮出闪现一个人影,正是杨白露。

两人四目相交。茄米拉走到门口,把火把放回石匣。杨白露脸色苍白。茄米拉犹如身在梦幻,望着这羞怯甚至有些笨拙的呆子,轻轻道:“你什么时候偷偷画了这么多我的画?”杨白露低下头道:“去年。”茄米拉道:“你画这些是你想我爸爸接我回波斯的时候送我的吗?“杨白露脸一阵红一阵白,摇摇头。茄米拉凝视着眼前这个脸比女孩子还薄嫩,紧张得不知所措的少年,目光渐渐柔和了,温言道:“白露哥哥,你一直喜欢我是吗?所以你才画这么多我的画,想在我父兄接我走后能一直看见我?”

杨白露抬起头,忧戚的眼里噙满泪水。茄米拉少女的柔情被他的泪水融化了,道:“白露哥哥,除非你们杨家硬要赶我走,否则我不会离开杨庄。”杨白露惊喜道:“此话当真?”茄米拉道:“当然真的。好了,别哭了。让别人看见笑话。”抬手用衣袖摸去他脸上的泪水。

杨白露破涕为笑。茄米拉道:“白露哥哥,我怎么不知道杨府还有这样的机关地道?”杨白露道:“祖上曾被强盗攻进庄子,死了好些人。祖父便修了这通道,以便危险时逃命。通道一直通到庄外。”茄米拉噘嘴道:“这通道只通你的屋子。万一强盗再来,到时你独自逃了,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任人宰割吗?”杨白露急道:“我绝不会丢下你独自逃走,死都不会!我跟娘说,我今日就跟你换屋住。”

茄米拉本是故意逗他,但见他这么认真而着急的样子,心里甚是感动,道:“傻哥哥,杨庄人众,盗贼真要攻破杨庄总得花些时辰,我逃到你这来便是。你对我总是这般好,叫我何以为报?”杨白露羞涩笑道:“我、我没想过,只要你高兴就好。” 杨白露的深情和羞涩拨动了茄米拉的心弦,茄米拉按捺不住情动,紧紧抱住了杨白露,全然没留意到杨念璞就站在门外。

杨念璞收留茄米拉时就有不祥的感觉。这个女孩太不同寻常,美得似不食人间烟火,完全不似尘世中人。硕大的夜明珠,无瑕的翡翠手镯,异族之人,扎里的暴戾与深情,离奇的托孤,无一不隐隐地埋着凶兆。初一本是吉日,杨念璞答应收留后整天却惴惴不安,甚至怀疑这一切不过是一场阴谋。她后悔,却也知道她别无选择。当时所有在场的人都指望她收留这个女孩,她不能众目睽睽之下辜负了杨家代代相传的善名,只能临睡前里请菩萨保佑,不要因收留这个女孩给杨家带来灾祸,尤其是不要让杨家唯一单传白露惹上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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