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费城的国家宪法中心(The National Constitution Center),于2003年建成开放,许多生动有趣的介绍,是了解美国宪法和民主历史进程的好去处。宪法的形成和修改、民主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有先贤们的高瞻远瞩, 有小人物的不屈争斗。在对联邦宪法的商议、争论中,充满着对中央集权的恐惧,对精英阶层的警惕,对庸众力量的不信任。宪法的起草者们,并不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也不想建立不切实际的乌托邦,他们对于权力的滥用、民主制的弊病、人性的种种可能,都有相当程度的认知。We the people, 不要君主,不要独裁者,给政府权力也要分权制衡。
SIGNERS' HALL,宪法签署大厅。有42尊真人大小的铜像,是来自十三州的立宪代表。制宪会议,是争吵和辩论、妥协和合作的过程。宪法保留了奴隶制,也没有给予妇女和无产者选举权,这样才有可能勉强被当时的十三个州批准通过。以后,要用一场牺牲了六十多万人的内战、无数次风起云涌的女权平权运动,把真正的自由平等一项项加回宪法里。
汉密尔顿,无疑是建国之初最有才华的政治家之一。他昂扬着头的塑像,热情洋溢又野心勃勃。一部音乐剧Hamilton,把这位独立战争的英雄、新宪法的推动者、美国现代金融之父,推到现代舞台的聚光灯下,成为这一群funding fathers中最引人注目的明星。
现在宪法中心有一个专题展览,Hamilton :the constitutional clashed that shaped a Nation,讲述汉密尔顿的生平事迹,探讨他与华盛顿、麦迪逊、杰弗逊、亚当斯和伯尔在政治上的合作和冲突争斗。美国建国之初的政坛,充满了激烈的争斗、分裂。汉密尔顿对政府运作、金融制度有许多英明远见,同时也是一位桀骜不羁、嗜好争斗的人物,"与杰佛逊之争,使华盛顿政府陷于分裂;与亚当斯之争,使联邦党分裂;与伯尔之争,使自己丧命于决斗"。
一间展室地上画了决斗的方位图。十步之距,我和小妹各站一方,佯装抬手射击。
"Too close!“,“这么近呀。"
我们同时嘟囔了一句,不禁又看了看站着的位置,要不击中对方,好像还不容易。
这么近的距离啊,我马上同意了一些史学家的分析,汉密尔顿是故意把第一枪射向伯尔身后的树林,象四年前19岁大儿子决斗时他建议的那样。那一次,儿子为了父亲的荣誉负伤而亡。轮到汉密尔顿自己,他也要从容赴死,为了尊严。
伯尔随即开枪,命中对方腹部。
没有人目睹这一幕。两方的助手、随从、医生全都背朝决斗现场,为了不留下目击证人。
1804年7月11日的这一场决斗,两败俱伤。四十七岁的前第一任财政部长汉密尔顿第二天死亡。同龄的副总统伯尔的政治生涯也随着枪响彻底完结。毫无疑问,即使没有受到刑事惩罚,伯尔也成了不用审判的永世的罪人。
如果当时华盛顿还活着,这位多次带领民众涉过无序暴乱险滩的老领导,这位德高望重淡泊权力的君子,会劝阻化解两位独立战争的功臣这场毫无意义的决斗吗?
在音乐剧里伯尔唱到:
Now I’m the villain in your history
I was too young and blind to see
I should’ve known
I should’ve known the world was wide enough for both Hamilton and me
The world was wide enough for both Hamilton and me
他在晚年说过,Had I read Sterne more and Voltaire less, I should have known the world was wide enough for Hamilton and me.
我不敢说明白伯尔的辩解,伏尔泰哪一种哲思绊倒了伯尔,为啥伏尔泰要为伯尔担责,抑或斯特恩那部有趣机敏的意识流小说就可以让伯尔变成一个幽默宽宏的绅士? 我也不认为伯尔在余生里真真诚诚地为汉密尔顿的死痛悔过,不,一次也没有。
十步之外的天地,确实无比宽阔。
Independence Hall 费城的独立宫,才是真正签署独立宣言、宪法的场所。几个重要文件的原本被慎重保存在冷柜里。十八世纪末期,已经可以印刷工工整整的文件了。我以为手写的文本才好,那时的人字写得多漂亮,象艺术品,就是不太看得懂花哨的字体。没看到任何一位总统、政治人物的肖像,只在west wing当年充当参议院的小楼上,两间小屋分别悬挂着法王路易十六和皇后的画像。
院里小广场上有街头历史剧上演,正在宣扬革命招募士兵。夏日的阳光泼辣辣地,华盛顿安详地站在背景里,注视着来来往往轻松自在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