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我进了酒楼听着瑞云她们的规划,还真挺有创意,满意地走到一边抽烟去了。十一点了,她们还讨论得挺热烈。原来是因为价钱问题军军、郎蕾和那装修队的头争执起来,我过去听了会儿,问那师傅:“您贵姓?”
“我姓龚,我装过多少歌厅餐馆了,还没有这么和我砍价的呢!”
“你们别争了,按他说的价钱,但合同上给我写清楚,‘一旦甲方发现乙方有偷工减料行为,乙方要对甲方作出全部赔偿’。你看这样行吗?”我问龚师傅。
“行,没问题。”他拍着胸脯说。我笑笑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按你说的包工包料一百五十万,保证质量在春节前十天完成,可别让我失望啊。”
送走那师傅,我对郎蕾说:“走,我们先送你回家。”
郎蕾似乎已没了刚见到瑞云时的紧张,打着我说:“我饿了,饿得我肚子疼,你带我吃饭去。”
我说:“好好,咱们吃饭去。”
路上郎蕾滔滔不断地说着她的构想,颜色的搭配,甚至还说出吧台的形状和一进门处要添个木制影壁,上面的二龙戏珠图案找她爸爸的朋友来画。我说:“不用,就你画,我不要别人的。”
她兴奋地攥着我的手说:“那我就真自己画了啊,我可有三年多没画了,你看了别笑话我啊!”
“我肯定得笑!”我装作看不起她的样子说。她兴奋的表情一下僵住了,不好意思地说:“那你就别让我画了,让人家画还笑人家?”
“我笑我闺女画的好,笑她为老爸拿出了全部本事!”
“你坏死了,我打你打你!”她扒在我身上撒起娇来。我忽然从反光镜里看到瑞云脸色不好,急忙推开郎蕾说:“别闹,一会儿影响你阿姨开车。”
吃过饭送郎蕾到家时已十二点半,匆忙洗个澡后睡觉。瑞云捅捅我说:“困啦?”我睁开眼道:“怎么,想要啊。好,干完再睡。”
“去你的,我想和你说点事儿。”
“什么事儿?你说。”
“你是不是在外边认识别的女人了?”
“咳,天天做生意接触人哪能都是男的啊。你怎么又瞎想上啦?”
“做生意还送相片儿吗?”
“相片儿?什么相片儿?”
“好,那相片儿照得那狂,还是和香港电影明星王祖贤照的。她是不是也是演员呢?”
“王祖贤?你别逗了,快睡觉吧。”
“‘沈猛,我爱你!爱得我不能自持,几次找你都不在。难道你不想我吗?看到照片后来找我。这三天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华威等你。’这话是一般关系能写出来的吗?”
“噢,你说的是郎蕾,我和她没什么,她什么时候给过我像片啊?”
“什么郎蕾,那相片就在我这儿,你还不承认?看来你真是变了。”
她说着拿出了几张照片和一张信纸。我一看是郎蕾上次在华威时给我看的,就对瑞云说:“她也叫郎蕾。她是想和我好,但这是不可能的。越强的女人我越不爱,我天性同情弱女子,喜欢你这样温柔贤惠逆来顺受的。因为你心中只有我,你的一切都是围着我转的。你甭瞎琢磨了,我不会理她的。哎,这相片怎么跑你手里来了?”
“我今天想你们明天就要搬到这新的办公地点了,就想帮你收拾,把重要的东西先拿过来。我趁着军军去找装修队时跑公司去了,到那儿我看到一个女人从你办公室出来,我刚想问她什么事,听到她和三秋说,那我就不等他了,他回来告诉他我来过,我留了点东西在他抽屉里。三秋说你为什么不给他打个电话再来呀?这不是白跑嘛。她笑得很勉强地说,越是打电话越找不到他。三秋再要说时看到了我,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转身急着就向你办公室跑。我跟了过去,一看他正要往兜里装什么。我生气地说,三秋你要是帮老沈瞒着我可就太对不起我了,我可是一直都拿你当家里人看。我伸出手来,三秋吭吭嗤嗤地给了我。行了,我也不想再问了,这像片给你。赶快睡吧,养足了精神明儿想着去华威,别忘了就好。”
她将相片往我手里一塞,刚要转过身去,我一下抱住了她喊道:“我不用养,一见你就足着呢。”
我已有一个星期没和她做了,只有和她我才最放松自如,她总能激起我的性欲,使我亢奋到极点。
她先是挣绷了一下,跟着就紧紧搂住了我。她赤着的身体让我感到无限暖意,在她面前我尽可以敞开心扉,百无禁忌,肆无忌惮地索取。
“别把精力放在女人身上,女人除了心身体是一样的。”她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硬硬地顶着她的肚子说:“不一样,你的身上有吸精石。”
她宽慰地笑了。
疲惫的我转了一大圈后又回到了我得以栖息的港湾,这里是我养精蓄锐、深思熟虑的温床;校正航向的指南;重整旗鼓、过滤加油的驿站。在她的温存爱抚下,我又精神抖擞地奔向人生的战场。
第二天一早立京来电话,问用不用他到公司接我,我这才想起今天和他约好去见袁厂长。我说:“不用了,今儿我公司搬家,你到那儿也找不着人。咱就九点半在那厂门口见。”
袁厂长见了我们满脸堆笑,客气极了,他同意了以旧厂地作价八百万作为投资和我们合作的意向。不过他附加了小条件,就是让我们先给他五十万,理由是作为厂子搬迁停止生产这一段的资金周转。我同意了,但也有个前提,就是三年以后付给他的钱同样要减掉五十万的三倍既一百五十万,他咬咬牙同意了。他没有理由不同意,因为他八百万想三年变三倍成两千四百万,那今天的五十万自然是三年后的一百五十万,我答应第二天签合同时付给他五十万。
谈好后我们告辞,出来立京说去吃饭,我们到了西外的“郭林”家常菜。边吃边聊中我说:“这五十万是不是咱俩人付啊?”
他笑笑对我说:“大哥,这两天兄弟是罗锅上山——前(钱)紧。五十万搁你那儿不是小菜嘛,你一人付了吧。”
“我付倒没什么,不过我奇怪,你贷那么多款都干什么去啦?”
“咳,我实话对你说了吧,我那钱有一半都让我给造了。你说我这长期包着房、玩着妞、吸着粉、喂着西城分局那头儿,还养着一个大花瓶,那辆法拉利就是给她买的,多大开销呀。哎,大哥,我明儿给你介绍介绍这模特怎么样?嘿!那脱光了往那儿一站,八十岁的老和尚也硬得乓乓的。”
“你丫的就知道嫖啊抽的,明儿你这贷款还不上,我看你怎么办?”
“我这不是紧跟大哥合作嘛,咱这俩事哪个成了不得挣几千万啊!再说实在不成就让小华想辙去,让她想法给我贷去,咱就拆东墙补西墙。”
“立京,你花几十万给一鸡买法拉利,却让自己媳妇出去卖弄风骚地求人,有点忒挤兑小华了吧?再说你图的是什么呀?”我真的不明白小华对他这么好,他为什么还对小华这样。他反感地说:“我挤兑她?她自找的。甭说她卖弄风情,她就是天天卖屄去我都不在乎,丫她妈死了才好呢。”
我头一次碰到夫妻间恨得这么咬牙切齿的,更何况还有了一个八岁的非常漂亮的儿子。对立京的嫖、抽我是亲眼目睹了,我担心他将来一旦为贷款还不上、究查起来坏了我们的事,就对立京说:“你对我相信不相信?尤其是在钱上?”
“大哥,你怎么问这话。要是不相信你,我干嘛这好事不找别人合作呢?这年头要是换个人问我这话,我回手就给他一大嘴巴。我跟你说吧,我自打在社会上混,还没碰上过大哥这样的为人呢。有什么你就直说,咱哥俩甭绕弯子。”
“我想以后凡是你和我合作的任何项目都不用你公司的名义,也不要两个公司同时出现在合同上。你要真信我,就等着分钱好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你不就是怕我出问题吗,行,就这样。”他眨眨俩大眼,坏笑着说。我说:“哎,我可没说这妨人的话啊!”
立京的确很相信我,第二天签约付款时都没有去。
小华果然很乖巧,把我的办公室布置的气派大方,可我却有意识地避讳着她。新的公司一切焕然一新,每人都喜气洋洋、紧张有序地工作着。
搬过来的第二周,军军从酒楼跑来找我,说有人连着来了三天,想趁着咱们装修楼上时租楼下用一个月,我和她说我做不了主,她说要见你。
我和他走过去,见到一高个儿女人微笑着迎面走来。这女人有三十来岁,留着早已过时的运动发,穿着朴实,身材结实,宽宽的肩膀,脸上线条清晰。不知为什么,我把她和女子田径运动员联想在一起,或者她是退役的田径运动员吧。这种想法使我对她有了好印象,因为我从小就敬佩我二姐那些运动员朋友们。
她说话很简洁:“沈总您好,我叫叶国英,想租你这一楼一个月。”
我问道:“你租一个月干什么用?”
“办个家具展。”
“一个月能卖出几套啊,又不是老店。等人家都知道了你,这租期也到了,你不是白花租金吗?”
“只要大家知道了我就达到目的了,我有个木器加工厂,我想用一个月的实物宣传,让大家知道我的家具美观大方,物美价实。在这里给每个客人发送广告,宣传我们服务到府、因地制宜、量身打造的业务,可能会花低于媒体广告的钱,却收到超过媒体广告的效益,我这次是大胆的尝试,不知您能不能帮我实现这个设想。”
“嗯,有魄力,你以前干什么的?”这女人挺有特点,我对她产生了兴趣。
“以前?您指的是经商以前?”她对我的问题感到奇怪,我笑着点点头。
“游泳运动员。”
真是运动员,可惜我没往游泳上想。
“怪不得你肩膀那么宽呢,可不是嘛,游泳运动员的肩就是宽。行,让你用一个月。”
“答应啦?就因为我肩膀宽?”她惊喜又不解地问道。
“因为你曾经是运动员,我二姐曾是运动员,是我从小就佩服的人。”我说着转身向公司走去。
“噢,我真幸运。哎,你别走啊,多少钱?”她高兴地在后边喊道。我摆摆手说:“不要钱,只要你别影响了我装修的进度就行啦!”
“什么?不要钱!沈总万岁------”
看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我微笑着走回公司。
三秋笑眯眯地拿着一幅画卷推开我办公室的门,眯起小眼对我说:“老沈,我送你一样东西。”
看到他手里的画卷我说:“画?谁的画?”
他摇摇头说:“不是画,是字。是我自己写的,特意为你写的,还裱了,你看。”
他打开手中的卷轴,高高举起,一个龙飞凤舞遒劲酣畅的草书“虎”字赫然展现在我眼前。
“虎!你写的?”我看着这绝不是潜心专注一两年能有的书法功底,惊异地问他。他笑得看不见眼睛地说:“今儿是你生日,我想了几天,想到这个礼物最好。只不过这字差点儿,好多年不练,让你笑话了。”
“我真不知道你还有这么两下子,太棒了!” 我爱不释手地细细欣赏着这“虎”字,啧啧地赞不绝口。
“今儿下班咱好好喝点,你都四十一了,也该庆祝一下。”三秋卷着画轴说。我笑道:“早上黄瑞云倒是说今儿让我歇一天,她陪我玩儿,可我从没过生日这习惯,记得小时候我妈倒是给我过,也就是吃顿面条、买两块糖。”
“咳,那会儿的人多穷啊,现在咱有这条件就应该庆祝一下。”三秋认真地说。我想了想说:“对,那咱就全体都乐一天,咱集体上打靶场射击,完了再到十三陵水库乘游艇去,晚上吃完饭上天元按摩!”
我给瑞云打了电话,她在对面监看着酒楼的装修,立刻就来了。我没让她开车,和我乘一车,由小吴开着。其他人各开各的车,形成了一个车队,一路向十三陵开去。
先到了打靶场,手枪的比试使虎子惊讶地说:“沈哥,你是不是老上这儿练射击来呀?”
“第一次,我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打枪。”
在场的没有一个相信的,因为我的靶子上除了一枪八环外,全部是九环十环。我得意地说:“可能是我爸爸遗传给我的,我天生是个军人。”
三秋打了两枪,全飞了,他一扔枪扭头就跑,嘴里嘟囔着:“我可不打了,别待会儿一往回飞再给我自个儿撂这儿。”
老靳笑道:“我还说要是打起仗来你能当参谋呢,要听你这参谋的,咱这兵都成了逃兵了。”
连靶场的服务员都笑了,他对我提议说:“您打不打机枪?那更过瘾!”
我叫道:“好啊,给我来一箱子弹。我要打连发,把你这靶子打烂!”
一挺机关枪架在了射击台上,边上满满的一箱子弹,弹夹已上进枪膛。我叉开双腿,弓腰俯身大喊一声:“机枪掩护,同志们冲啊!”
哒哒哒哒哒------
一股火舌闪电般地射了出去。一开始没沾靶边,这机枪的震动很大。我屏息凝气,握紧枪把,对准靶心,啪啪啪啪啪------靶子被打得粉碎。
“沈哥,给我留点过过瘾!”虎子急得嚷道。我使劲喊:“别捣乱,待会再给你来一箱!”
大家兴高采烈地从打靶场来到了水库,我一数十个人,要了五艘快艇。我和瑞云登上了第一艘,她抓着我紧张地说:“要是掉水里怎么办呢?”
“那就淹死呗。”
她叫道:“那我不坐了!”
看她扭头要往岸上跑,我拽着她笑道:“掉不下去,再说你身上不穿着救生衣嘛!”
于路大喊:“嫂子,有沈哥在你怕什么呀!你要是掉下去他跟着就跳下去救你,正好让我们看看鸳鸯戏水,说不定那公鸳鸯还得和母鸳鸯串串气儿(鸽子亲吻)呢!”
“你他妈说不出人话来,看待会我不收拾你!”瑞云笑骂道。
游艇像箭一样飞驰在宽阔的水面上,瑞云紧紧地抓着我,一个浪头打来,小艇剧烈地颠簸起来,吓得她脸色苍白,张着嘴都喊不出来了。我哈哈大笑,拍着她说:“跟我在一起就要经得住风吹浪打,我这四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我要的是安定,平静温馨才是幸福。”她把头枕在我的肩上,无限依恋地说。我指着水面道:“平静的湖水让一个小石子都能引起万千波澜,可汹涌波涛的大海中浪涛之间的平静会让你感到疲惫后的栖息恬静,那甜蜜温馨的味道才令人回味无穷,再遇到任何风浪你都会无所畏惧地去征服它,征服才是幸福。”
“可我害怕,一旦征服不了,我可就就失去你了。”她把我抱得更紧了。我沉下脸道:“我最不爱听这种话,有我征服不了的吗?真要是那样我也愿在征服中死去。是男人,活着就要奋斗。”
“你的人生,一定会成功的,我---我永远陪着你!”她激动地呼喊着。
这发自肺腑的声音深深鼓励了我,我昂首挺胸,凝视着远方。
“老沈,今儿咱们哪儿吃?”上车前,老靳问我,我想想答道:“咱到天元附近的餐馆去吃,这样大伙可以尽情地喝,完了都不用开车直接桑拿按摩。”
“那咱就去那边的火锅儿城吧,越吃咱公司越火。”三秋提议。我高兴道:“对,就来个越吃越火。走,你那车在前边带路。”
这一餐,大家伙猜拳行令,吆五喝六,酬酢相敬,酒足饭饱,好不热闹。席间我一看除了袁工,我们这一般大小的只有三秋已结婚有子、我有黄瑞云外,其他人竟然都是光棍或未婚,最小的小古也小三十岁了。可哪一个也不痴不傻,不呆不乜,更不歪鼻斜眼,缺胳膊少腿,都是巍巍七尺男,我不由得笑吟了一首打油诗:
儿时就爱过家家,
豆蔻年华雾中花。
而立之际披枷锁,
梦中求欢自破瓜。
不惑疲于栖身地,
方知修身才齐家。
抖尽解数挣财帛,
恍悟无后最为大。
袁工拍手叫好:“小沈,真没看出你还有这么两下子。是啊,在座的你们都得加油!别让老人家着急啦。”于路问袁工:“他这诗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啊。”
“你小时候玩过家家吧?这说明人之初就有成家的愿望。到十六七时有了男女之事的欲望了,可那是朦胧的,似雾里看花,既不懂自己又不懂对方。三十岁时,有的进监狱披上了真正的枷锁,有的披上了无形的社会枷锁。男的第一次做那男女之事称为破瓜,可你们有些人是在梦见或想象与自己所爱的人做爱时自慰破瓜的。四十岁了又整天忙于有个舒适的安身之地,这才知道要有安稳的窝儿必须自幼就学本事。这会儿起早贪黑绞尽脑汁地为挣钱玩命,恍然大悟到没有儿女才是最遗憾的事。”袁工细心地给齐路解释着。
“我肏,沈哥,你说我心坎里去了!来,咱为大家都尽快结婚生子走一个!”于路举杯起身,三秋笑道:“为老沈这首诗,为他的寿日,再干一杯!”
“慢,从现在起,在座的哪一个先结婚,先有子,公司有奖励!”我起身举杯喊道。袁工哈哈哈地笑道:“我也算一份,我这宝刀还未老,前两年时入鞘了。一到咱公司来我精神倍增,返老还童,它也是蠢蠢欲动,跃跃欲试呢!”
哈哈哈,大家全笑了,连干三杯。
袁工的确年轻了,过去那知识分子寒酸相已荡然无存,无论是衣装还是用具都讲究起来。每天从他那雪福莱车上一下来都是背头锃亮,腰杆笔挺的。
他那宝刀的确未老,但还从没敢出鞘。嫖妓是老知识分子难于启齿的行为,他倒不是舍不得花那钱,只是清白了一生知识分子的高傲不允许他自贱。
饥贫起盗心,富贵思淫欲。内心的欲火时时在体内蠢动,也成了他眼前的烦恼。他并不是想在肉体上怎样,他更要的是那股劲,那和年轻貌美的女人坐在高级餐馆里招徕旁人羡慕,老夫少妻那踌躇满志的得意劲。
由于公司提取现金越来越多,最多一次就提二百万,我便安排袁工和瑞云一起去。在一次他和瑞云去银行提取现金时,他拉着老脸对瑞云发出了邀请,一起在外面吃顿饭。瑞云只和他吃了一次后就再也不去了。还有一次(大)郎蕾找我我不在,她坐我办公室等我,袁工看公司的人都出去了,只有小会计闷在财务室,便溜进了我办公室,对郎蕾说了许多恭维奉承的言语,当我回来后他讪讪地走了出去。
我理解袁工,他不会或不敢对瑞云和郎蕾做出什么,他只是想尝试与美丽妇人相对而作的感觉。人老后再有了优越的条件是悲哀的事,岂止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那简直就是一种折磨,一口老得破碎的牙嚼嘣豆时,想嚼又不敢嚼,心里多着急呀,是又馋又揪心。
我不理解袁工,为什么为一个色字让自己在我心中的印象一跌到底呢?从尊重到鄙视,这是多么大的反差!
我没往心里去,这毕竟是性命的表现。性没了,命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只不过袁工的性表现既大胆又懦弱,既光面堂皇又阴暗猥琐。他不敢自己去寻找年轻美貌的女子来倾诉爱慕,却敢对自己老板的女人口露涎水。他假借工作机会与他馋涎的女人聊天,看似光明正大,实则心怀叵测,又无胆量深入,只是逮着空就和漂亮女人聊聊。
我只当没这回事,谁让他有钱了呢?就让他放肆一下吧,毕竟他没过分,何必将一个老头复燃的活力浇灭呢?
改革开放以来人们大骂着腐败、堕落、淫秽,可在行为上却经不住享受、淫乐的诱惑,个个在能有的条件下尽量地让自己嘴上反对的东西在生活中浸淫着自己,连有条件的老翁老妇们也经不住性的诱惑在偷情的床沿上徘徊着。中国几千年来的文化都在痛斥着腐朽、淫乱,可从来都是督导约束别人的,确切地说就是束缚广大人民的。统治阶级一刻也没停止过淫乱、腐化。也是,都腐化、淫乱去,谁来进行生产、创造财富呀!那样,岂不是大家都饿死了?于是乎就有那正人君子在人前、白天、大堂之上、天子之下大言不惭的理论说教了。
真正只知关灯后搂着自己老婆、一生未敢越雷池一步的还不是那些下层的知识分子和社会底层的大众吗?性的禁锢在中国不知造成了多少扭曲的人性、悲哀的故事,可性的开放在中国又不知造成了多少卑劣的人性、可憎的事实,它充分暴露了改革开放后社会对人们产生负面影响的弊病。
到了天元,瑞云说她不要贵宾间,我说:“你是有福不会享。”
她扭头向外走说:“我不蒸桑拿了,到车里等你去。”
“好啊,老说多爱我,我过生日都不陪我?和我在一个贵宾间!”
她笑着跑回来说:“你怎不早说?老逗我。”
夫妻浴是那么温馨,我给她搓洗着后背说:“这一年多来我老瞎忙乎,一直没好好和你享受享受,今天我就好好伺候伺候你。”
“今儿是你的生日,应该我伺候你。”她转过身来要给我洗,我把她扭转过去说:“你不是天天都伺候我嘛,过去古人过生日时饿一天,做母亲的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地把孩子抚养成人多么不易啊!尤其是做儿子的,一定要知道母亲的辛劳伟大。除了小时我妈给我过生日,后来我自己不管是在监狱还是在外边从没过过。小时不知道父母的艰辛,一到过生日时吵着要好吃的。大了明白了,可惜父母都不在了。他们白养活我一场,没享过我一点儿福。尤其是我妈,这一辈子都在揪心与痛苦中度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爱你吗?因为我说不出为什么我总觉得你在哪点儿和我妈很像,今儿就自当我在伺候我妈吧!”
“自从咱俩在一起,我发现一提到你妈你就特别伤感。我常常暗自庆幸我找到你这么个好男人,因为孝顺的男人都是爱家的。所以我看到有些女人纠缠你,虽然生气可真没往心里去,我相信你永远都不会抛弃我的。”
“你知道就好。”
我给她按摩时,她忽然问我:“你是不是特想要一个孩子啊?”
我笑笑说:“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刚才在那首诗里不是说出来了吗?”
“咳,那是一种人生的感叹,若有人在诗里感叹没当过皇帝就非得当一回呀?当得成嘛?”
“这不一样,你就是嫌我不能给你生孩子了。”
“是嫌我自己,连身份证都没有,有了孩子都没地上户口去。你这人怎么死叫真儿啊?本来我觉得在你面前我可以为所欲为,你这一来倒让我背上包袱了,明儿在你面前说话还得考虑你爱不爱听,男人得有一个发泄地,做妻子的就是大口袋,好坏都往里装。”
“我其实比你还想,这事儿是我最大的心病。要能给你生个孩子,我死时都会乐着。”她起身抱住了我。
生活中善意的假话还是要说的,我是想过这辈子没儿没女的确是遗憾,但不想让这事成了她的心病,就说:“我不想生了孩子和我一样没户口,这不赖你,是我自己造成的,所以我根本就没想过要。”
她将信将疑地看着我,目光中满是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