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网情深：偷听敌台和学英语——洪荒年代记事（38）
今年回国探亲，整理很久没有人动过、已蒙满灰尘书架上的旧书，看到这本当年学习英语的小册子，知道已不会再看它了，但依然恋恋不舍把它处理掉。于是和其它几本珍惜的旧书一起打包带了回来，放在书架上作为那个文化大饥荒年代的留念……
这个小书是我78年2月，作为文革后第一届77级大学生入学后在医学院附属医院对面的小新华书店买的袖珍中英对照简写版《英语900句》，也就是毛语录巴掌那样大小的衣兜里装的薄本本，可以随时携带方便学习。当年才几毛钱一本，一下买了好几本。兜里，书包里、床头、家里都放一本。好随地抓了看、读和背。
其实，我高中快毕业的74年，那时已是尼克松72年访华打开美中交流大门后了，我就有一本美国MacMillan出版社出的精装原版《English 900》。它是我本家一个解放军洛阳外语学院毕业后在总参当谍报监听员退役后的表亲赠送的。第一次看到那种精美的有光书皮，而里面的纸雪白几乎薄如蚕翼的高级纸张材料印刷的书。当然捧着如获至宝。那时除了看900句的书，天天要在晚上一人躲在屋里，哪怕炎热的夏天，大家都在外面乘凉，我也要准时打开家里那个上世纪六十年代南京无线电厂出品的熊猫牌电子管收音机短波频道，偷听美国之音（VOA）的英语900句广播。
还记得每天晚8点半之前就打开收音机，在定好的区域内慢慢调整，寻找VOA频道。8点半，那熟悉、而且有别于中央广播电台那种革命式高亢激昂的播音、也不同于另一个敌台“台湾”播音员嗲嗲的声音的特殊而有自然亲和力的女性声音响起：“这是美国之音的何丽达在美国首都华盛顿向您广播，由麦克米兰公司出版的英语900句节目”，接着那节目前短暂的欢快旋律响起。
生怕邻居家的人听见我在偷听“敌台”——那时，这是要下大牢啃窝头的政治犯罪、每次打击罪犯游街示众和布告里都有“偷听敌台”的事项——我都要关上门，声音控制在自己距收音机一尺能够听到。在一盏15瓦的台灯下看着书，听何丽达和男士“罗大卫”、“周幼康”的播讲。几乎天天不漏，这辈子学习劲头如此高昂的大概当属这段时间。进了大学，条件也有改善，买了一个半截砖大的上海海鸥半导体收音机，放在床头，每晚准时收听，时有遇到天气或“人为”干扰，噪音遮掩收听效果不好就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恨恨地诅咒一番……
还记得，900句教学节目结束，就是何丽达朗诵中英双语的马克.吐温著名短篇小说“汤姆.索耶历险记”。那充满童趣的故事，听了一遍又一遍，几乎能够复述了，可就是百听不厌。也正是听她的播音故事，让我把学校图书室禁书堆里蒙灰的简写注释读本小书给“孔乙己”出来了——当时，我非常心安理得地想：“反正没有人看，与其让毒草沤烂在墙角地上，不如让它在我肚子里化为肥料营养，何况，老孔说过的——读书人窃书不为偷”！
……，……
四十多年过去了，在美国生活也快三十年了，英语虽然是工作和平时生活语言，但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除了工作语言可以基本自如应用，生活用语和英文写作比当年听学900句的时代也未必有多大进步，顶多也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儿子的小学毕业或初中水平？可是，还是非常感谢和怀念何丽达老师当年正规而有趣的英语启蒙教育，在那文化大饥荒年代通过电波传送来自大洋彼岸——我现在的家——的新颖的另一种文化、打开了我的眼界……
算起来，她是1923年出生的，今天如健在也已95岁高龄了。真想给老人献一个大花篮，祝福老人健康、长寿……
怀念她那特有的充满磁性的广播朗诵的声音、记得那美国之音的欢快起始音乐、和那节目结束时的：
“This is the Voice of America”, signing off”……
3/20/2018 于美国纽约 刀客聊斋
附：《英语九百句》一书的英文简介：
“English 900 Book 1 Published 1964 by Collier MacMillan Publishers in New York .
About the Book：
The Collier-Macmillan English Program is unique in providing a wide range of integrated but varied material to meet the differing needs of students of English as a second language. Following the audio-lingual method,based on the findings of modern linguistics, it offers practical and skilled help, first in speaking and understanding; English, and then in reading and writing it. English 900® is a full basic course within the program, which includes supplementary readers; courses for specialized interests; practice, reference, and remedial material.”
